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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浮顿了顿:“除了我,也许还有人在查云台的事。”

云台当年的记录缺失太多,固然有可能是姜家动过手脚,但他从来不抱侥幸,他怀疑另外有人,也在查姜云沧的身世。

姜云沧吃了一惊。脑中霎时闪过无数念头,最后只冷冷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沉浮来到嘉荫堂时,谢洹脸上带着笑,显然心情不坏:“姜侯小胜一场,方才云沧说要回去,不过朕觉得,眼下不宜再生变动,就没答应。”

沉浮现在明白为何方才姜云沧心事重重,他已经被排除在机要之外了。

“姜侯果然从不让朕失望,”谢洹道,“希望下一次报上来的,是大捷的消息。”

八月中旬,捷报如期传来。姜遂与顾炎前后夹击,易安军由参将金仲延率领,从侧面包抄,三下合力,全歼坨坨军。姜云沧求见时,谢洹笑着说道:“上次你举荐那个黄什么?朕给忘了名字,也立功了,姜侯先是派他突围联络顾炎,后面大战时他奉命扼守边境,拿住了坨坨一个副将,云沧,你眼光不错,这人是个可造之材!”

“黄纪彦。”姜云沧补全了名字,“臣早说过,加以历练,他不在臣之下。”

欢喜中又夹着淡淡的惆怅,从前都是他的捷报传到京中,如今,他成了那个听别人捷报的人了。

“你的处置下来了,改任羽林校尉,”谢洹道,“这样也好,有你在禁军中,朕倒是更能安心。”

羽林校尉,比起宣武将军降了两级,这倒没没什么,不过羽林卫是天子近卫军,承平之时,也就是充充仪仗,巡逻值守的活计。姜云沧有一刹那仿佛嗅到了西州卷着风沙的干燥气息,听见了金戈铁马的声响,随即低下头去:“臣谢主隆恩。”

“等这几天封赏的事定下来,朕就在宫中设宴,好好庆贺庆贺。”谢洹笑着,“干脆放在中秋吧,赶着节庆,两下都便宜,云沧,到时候朕与你好好喝几杯!”

中秋当天,谢洹在宫中设宴,庆贺佳节和西州大捷,清平侯府、顾家、金家、黄家,以及其他立功将官的家眷都受邀赴宴,谢洹体贴姜知意孕中不便,更是派了软轿去接,并特许可在宫中乘轿,姜知意原本不想去,见这情形,也只得去了。

宴席傍晚开始,顾太后和谢洹双双到场,雍朝风气开化,又兼是团圆佳节,是以男女并不曾分席,姜知意与黄静盈坐在一处,边上团团坐满,是姜云沧和黄家的男人们。

抬眼一望,沉浮坐在谢洹下首,沉沉目光正望着这边,姜知意转过脸,听见黄静盈惊讶了一声:“沉浮那模样,看着怎么好像大病了一场?”

姜知意没说话,心里却也是惊讶的。比起上次在外苑相见,他如今更显得憔悴,她也疑心他是得了什么重病,然而林正声时常过来诊脉,又从不曾听他提起过。

黄静盈一句话说完,立即觉到了不妥,连忙遮掩过去:“听说西州那边要派人回来献俘,会不会是伯父?”

所谓献俘,是将被俘的敌军中职位最高的几个带回京城,当面献给皇帝,也是彰显军功、震慑敌手惯用的法子,姜知意摇头:“应该不会。”

以姜遂的身份,不至于为此跑一趟,况且大战刚过,西州那边也有许多需要善后的地方,姜遂肯定是走不开的。

“难道是顾炎?”黄静盈思忖着,“他这次倒是侥幸。”

顾炎这次功过相抵,虽不曾提拔,但也不曾追究一开始的失利,明眼人都知道这仗能胜全仗着姜遂,不过此时人多眼多,也不方便多说,姜知意轻声道:“不管是谁,能回家一趟都不容易。”

余光里瞥见沉浮起身,上前向谢洹敬酒,姜知意低着头,想起成亲后每年中秋,沉浮都要入宫饮宴,他从不带她一道,她从来都是孤零零一个望着天上圆月,如今分开了,竟然在同一处过中秋,也当真是可笑了。

金阶之上,谢洹饮了几杯,眼皮上带着红,笑吟吟地低声向沉浮说话:“浮光,朕可是为了你,专程打发轿子去接来了姜姑娘,眼下怎么想法子把人哄回来,全看你今晚的表现了。”

沉浮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姜知意,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能够看见她,忧的是她如今已经是四个多月身孕,宫中宴饮着实不轻松,他宁可没机会相见,也不想让她吃这个苦头。

借着敬酒的机会躬身行礼:“她身子不方便,臣乞请陛下,许她离席休息。”

“好说,”谢洹低低一笑,“这个好人,朕让给你做。”

唤过王锦康:“你跟着沈相一道,送姜姑娘去偏殿休息。”

阶下,姜知意一抬眼,看见沉浮正一步步往跟前来,心中猜疑不定,就听王锦康笑着说道:“姜姑娘,陛下命沈相和老奴一道送姑娘去偏殿休息。”

姜知意此时心中雪亮,怪不得一定要她来,怪不得专程派了软轿来接,原来谢洹,是为了沉浮。

君命难违,姜知意起身谢过,姜云沧早听见了,正要阻拦时,谢洹又叫了他:“云沧过来,陪朕喝几杯。”

姜云沧犹豫着,听见姜知意轻柔的声音:“哥,去吧。”

姜云沧也只得罢了,走到金阶前一回头,姜知意刚刚走出殿门,沉浮落后半步跟着,一前一后,踏进了茫茫夜色中。

往偏殿去是一带抄手游廊,姜知意踩着灯笼的影子慢慢走着,听着身后轻缓的脚步,始终与她保持同样的步调,是沉浮。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跟着,这让姜知意有些意外,又觉得轻松。眼下她跟他,确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他不开口,倒是省了她许多事。

转过拐角便是偏殿,姜知意紧走几步,正要进门时,听见沉浮低低的声音:“意意。”

王锦康知趣,早已带着人落到后面去了,姜知意抬眼,看见灯笼光拂在沉浮脸上,给苍白带上一抹幽暗的红,他一双眼仍旧是深不见底的漆黑:“意意。”

姜知意没说话,抬脚正要过门槛,身后突然有人叫:“阿姐!”

这声音如此熟悉,姜知意惊喜着回头,看见黄纪彦灿烂的笑脸。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