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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母站不起来,院子里没有其他的人,一行人敲了半天门,里面始终没动静。

而这一群庄稼汉子出现在廖家门外,也引得众人纷纷观望。瞅着敲不开门,大牛便告诉了围观众人他拉着伤者的事。

“他说他家住在这里,可这里面没人,你们知道他家人去哪儿了吗?”

众人有些意外,红娘子本来是过来看热闹的,听说受伤的人是廖文杰,她有些不信,当看到马车里浑身是血脸色苍白的男人真的是廖文杰时,顿时吓一跳:“你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她直接将廖家门推开,招呼众人进门。

廖母听到门外的动静,奈何起不来身,隐约得知是谁受伤,听到众人进门后,立刻扬声问:“出什么事了?谁受伤了?”

廖文杰去打猎这件事,他没有告诉城内的任何人。廖母发现儿子一宿没回,心里就有点担忧,她想出门来看,可起不来身,只能大喊大叫,她声音很高很急,看热闹的人多,立刻有几个妇人进去将她扶了出来。

当廖母看到院子里躺着的浑身是血的儿子,尖叫一声,白眼翻着晕了过去。

众人:“……”

这也不是个能拿事的,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得有人说话啊。

于是,有人跑去找廖父,有人跑去找廖文宇,甚至还把这消息送到了廖文玉面前。

顾秋实不在村里,他也在山上,基本上每次进山他都会去探望一下陈明武,但这一回偏偏没有。于是成功和廖文杰错过。

等到他第三天从山里回到城里,还在整理药材呢,就听到杨玉宜说了廖文杰受伤的事。

“我过去看了一下,受伤很重,几个大夫都说他胸口的竹子不能拔,看他什么时候……断气。当时你爹娘还想让我出诊费,是二姐主动出了。”

顾秋实点点头:“一会儿我把这些送去医馆之后去看一下。”

廖父没有再上工,整个廖家院子里气氛都不好,顾秋实进门,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院子里搭了一个草棚,廖文杰就架在那儿,还是那块被扣了一个洞的门板,他独自躺在上面,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微的起伏,会让人以为他已经死了。

廖父看见小儿子,质问:“你去哪儿了?要找你的时候找不到,养你有什么用?”

顾秋实强调:“不是你养的我。”

廖父气急:“……”

“老子养你一场,你居然跑去认爹,让老子沦为众人口中的笑话,我……”

“行了!”廖母动弹不得,整个人憔悴不堪,“事儿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想法子救文杰。老三,你拿点银子,再帮你大哥请个高明大夫吧,算娘求你了。”

说到后来,已经满脸是泪。

顾秋实缓缓上前:“你进大山做什么?”

廖文杰张了张口:“我想赚钱。”

对于这样的回答,顾秋实丝毫不觉得意外,好奇问:“你觉得山里挣钱难吗?”

廖文杰哑然。

何止是难,简直是拿命在赚。每一次进山,都得做好了回不来的心里准备。

顾秋实自顾自道:“看你伤得这么重,想来你也知道进山一趟有多艰难。之前我那些银子都是拿命赚回来的,结果呢,你们以为来得很容易,将我买的精米送人,换成糙米来吃,还让我帮你还那些乱七八糟的债……”

“对不起。”廖文杰眼角落下两行泪,“我不知道你这么难。”

顾秋实点点头:“现在知道了,不打算道个歉吗?”

廖文杰还没说话,廖父率先道:“赶紧请大夫,这些事以后再说行不行?”

顾秋实瞅一眼廖文杰的伤,心知即便是自己出手,也救不回他……他身下的门板底下,鲜血汇成了小溪一般,实在是失血太多了,也耽搁了太久。

“看着兄弟一场的份上,我再帮你最后一次。你们去请大夫,所有的药费我付。省得有人说我是白眼狼。”

廖父并不欢喜,他心知大儿子多半救不回来。这是他唯一的儿子啊,要是儿子没了,以后他也没了孙子,等于要断子绝孙!

他飞快跑了一趟。

院子里的廖母从昨天看见儿子到现在不知道哭了多少次,眼睛都哭肿了,整个人憔悴不堪。

“你本来就是白眼狼,要你的时候你永远都不在。”

顾秋实皱了皱眉:“大哥两次进山,两次遇上危险,我还能站在这里,不是我没遇上危险,而是因为师父教得好,再加上我有点运气。我的银子不是大风刮来的……我知道你讨厌我,但也别太过分,再说难听话,我就不管他的死活了。”

廖母闭了嘴。

她这辈子生了二子一女,最疼爱的是长子,女儿已经和她离心,昨天女儿得到消息赶回来后,留下三两银子。当时女儿因为怀有身孕的缘故,闻不得血腥味,一进这个院子就不停的呕吐,女婿很快就赶过来把人接走,看那样子,除非家里办丧事,否则,人多半不会再回……当下有规矩,有孕的女子不好参加白事,对孩子和死者都不好,兴许,等儿子离开,女儿也不会回来。

也就是说,廖母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小儿子。而她也清楚,小儿子是几个孩子里最靠谱的,上一次她能站起来,还是小儿子找的偏方。

没多久,大夫就到了,仔细查看过后,说了和其他大夫一样的话。

顾秋实付了诊费。

廖文杰苦笑:“三弟,大哥对不住你。总觉得你……觉得你手头有银子,我们不花,你就不会主动拿出来……”

“你在外头帮了那么多的人,对我从来都不心软,好像我为家里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顾秋实伸手指了指胸口,“我是人,是血肉之躯,会难受会失望!”

廖文杰哑然。

他呼吸越来越微弱,又扭头看向廖母:“娘,退了婚事,让四福再嫁吧。”

廖母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儿啊,你别丢下娘……你不在了,娘怎么办?”

廖文杰苦笑:“三弟,以后爹娘就交给你了。”

顾秋实看着他 ,忽然问:“我想知道上一次我们遇上狼群之后,你为何偷偷回家而没有想法字救我?”

“我心里很怕。”廖文杰嗓子里开始冒血沫沫,“我对不住你。”

只是一句对不住么?

廖文宇可是实实在在被狼群吞吃入腹了啊。

廖文杰呼吸越来越粗重,外头又有人敲门,这一次来的人是四福,她一身素衣,看着床板上的人,问:“你打算把我丢下?”

“对……对不住。”廖文姐满心懊恼,“要不……你以后为我守着吧,嫁过来之后和爹娘一起过日子,三弟会照顾你的。”

顾秋实:“……”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又开始大包大揽了。

他如今还没有开始做生意,明眼人都知道,他所有的银子都是从山里找来的。廖文杰自己都在大山里丢了命,没想着在临终之前劝弟弟不要再进山,反而还想给廖文宇找事。

四福走不了路,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谁摊上她都是一场负担。还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那种。

“我拿什么来照顾她?”顾秋实出声,语气讥讽,“我自己都靠着进山养家糊口,你明明知道山里有多危险,我都想再去两次就收手,以后再不进山。你可倒好,生怕我死不了,多养一个人要多花多少银你知不知道?”

他情绪激动,四福忙道:“你不要吵,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你养着。”

顾秋实摆摆手:“这跟你没关系!廖文杰,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方才给我道歉,我还以为你临终变好了,想起来了我的好,终于对我有几分兄弟情谊,可一转头,你又为我找麻烦!你是真怕我寿终正寝是不是?”

“不要吵了,你大哥都要死了,你还这么大声。”廖母听到小儿子的指责被扎了心,因为她自己就是一个大大的麻烦,上一次勉强站起来后还没得意几天又倒下了。她都不知道自己下半辈子还能不能站的起来,大儿子一死,她只能指望小儿子。可听小儿子这话,好像在嫌弃她似的。

“你让他好好走,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廖母也不想让自家多一个瘫子,看了一眼四福:“这天底下还是讲道理的人多,四福一家子看着就明理,不会真的让你照顾她的。四福,你说是吧?”

四福低下头,她知道自己这两条腿容易惹人嫌弃,却没想到廖母连面上的功夫都不做,她不想在这儿听别人阴阳怪气,侧头看向推自己过来的小姐妹:“菊花,带我回去吧。”临走前,她将挂在腰间的玉佩解下来放在廖文杰身上,“我们俩的婚约还是算了,你好好养病。”

这时候退亲,会落下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旁人眼中看见的是廖文杰不嫌弃她腿瘸也要和她定亲,结果才定下亲事几天,廖文杰受伤了她就退亲……说难听点,这人死了她照样议亲再嫁,没有人会说她闲话,而她却连这两天都等不得,实在太过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