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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脸不耐烦,换做往日,随金一定会冷嘲热讽几句,但最近他不太敢:“主子的意思是,让你去新院子那边住,省得明早上手忙脚乱,万一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我都躺下了,不想动。”顾秋实随口道:“主子让我如了愿,我不会乱来。做下人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迟到过?放心吧。”

随金不太放心,他不想违背主子的意思,只能尽力说服谭二:“那你总要看看明天的新房在哪儿,万一你接了新嫁娘回来,连新房都找不到,岂不是会闹笑话?”

“那别人笑话的也是我,跟你没有多大关系,用不着你操心。”顾秋实摆摆手,“你再说,明天我就不去迎亲了,出去的时候记得给我带上门。”

随金:“……”

比起新郎官不知道新房在哪儿,自然是新郎官从头到尾不出现更要命。随金还真的不敢再惹他:“那我明天找个人来叫你起床,带你到那边去,你别磨蹭啊,主子的耐心有限,你想找死,也别带上我。”

门关上,顾秋实好生睡了一觉。

果然天还不亮的时候就有人敲门了,顾秋实也没为难人家,穿衣起身去了新院子。

分给他的院子都是属于府里的管事才能住,左右两边的邻居其中一个还是孔管事。

只是院子里众人忙忙碌碌,厨房那边还搭了好几个木板,看样子在准备喜宴。

顾秋实看得新奇,还问带自己过来的人:“今天摆几桌?”

带他的人最近才提拔到魏启民身边的,原先叫什么不知道,魏启民赐名端午……因为选他来的那天是端午,他今年十五,脸圆圆的,一团稚气,像是个半大孩子。

端午颇为无语,身为主子身边贴身伺候的人之一,他自然也知道这其中的内情。事实上,魏启民安排芬芳和谭二成亲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没让几个人沾手。

但凡沾手的,都是他身边最信任的人。

“好像是十二桌,除了所有管事,认识你的人都会来贺喜。公子也会来。”

顾秋实点点头,跟着端午一起进了厢房,厢房的屏风内,床上铺着的是浅绿色的被子,边上挂着一套新郎吉服。

这间应该不是新房。

换好了衣裳,迎亲队伍也到了,魏启民甚至还给他准备了马。

无论男女,成亲的大多都是头一回。即便什么都不懂,有喜婆带着,都不会闹笑话,哪怕有点纰漏,喜婆也会想法子圆回来。

顾秋实少言寡语,让做什么就做什么,骑在马上还绕城转了半圈,他脸上没什么喜意,笑也不笑,不像是成亲,倒像是奔丧。

在这期间,端午看不过眼,好几次悄悄过来提醒。顾秋实只当是没听见。

值得一提的是,芬芳已经回了娘家,今儿她的家人又给准备了嫁妆,院子里热热闹闹站着不少亲戚友人再次送她出嫁。

喜婆一路上早就看出来了新郎官不高兴,她得了端午的吩咐,一点都不敢为难新郎官。

当下新郎官上门迎亲,有可能会被新嫁娘的堂兄弟为难……对于这一切,喜婆通通都挡了回去,只说是吉时在早上,不能耽搁。

芬芳的家人看出来了顾秋实的不高兴,当即很是不悦。不过,这大喜的日子,也不能真的吵起来。

这么多亲戚友人在呢,要是真的和新郎官吵架,大概往后好几年都会有人笑话他们家。

回程比来时更快,赶在中午之前,顾秋实把新嫁娘接到了院子里,然后,他捂着头直接往端午身上一倒:“我醉了。”

端午:“……”

新嫁娘刚进门,礼未成,饭菜都没上桌,酒还没开封呢,他上哪儿喝醉的?

这也太假了点。

不过,端午早已得了随金的吩咐,不能让谭二在人前闹起来。

醉就醉了吧,赶紧把这人送回房,这婚事就算成了,反正那个芬芳也是二嫁,礼节不周到也不要紧。

客人们听说新郎官喝醉了,不知内情的人也没多想,以为是在岳家那边被灌醉的。

顾秋实被扶回了房……就是早上他换衣裳的那一间。

于客人而言,别人成亲就那么回事,反正送了礼金后吃吃喝喝,完了散席回家,事情就算了了。

有喝醉了的人想让新郎官出来陪着喝一杯,但都被旁人挡回去了。大部分人都还是有分寸的,没谁闹着要找新郎。

外人不找,有些“内人”要来找。

顾秋实早在进院子的时候就发现谭利民也在,好像还被安排在了主桌的位置。

谭二身为下人,能够得主子安排婚事已经是莫大殊荣。如果还能得主子将家里的亲人邀请过来,那真的是很得脸的一件事。

顾秋实起太早了,又折腾半日,这会儿有点困,就靠着床头假寐。听到推门声,他睁开眼睛,哪怕还隔着屏风,也认出来进来的那个身影是谭利民。

谭利民很快绕过屏风:“二子,你分明就没醉,为何不出去陪客?”

顾秋实抬眼看他,半晌后忽然一笑。

“有些事情不能告诉外人,但你是我爹,告诉你应该有无妨。今天我娶的这个女人是个有夫之妇……”

“公子给你安排婚事,你还挑拣上了。你一个卖了身的下人,别说有自己的房子和银子,就连小命都在别人手上。你这样的人能娶到妻已经是运气好,你也配挑拣人家?如果不是公子,你连有夫之妇都娶不上,少特么不知足。”谭利民说着话,伸手就要拍顾秋实的脸。

他拍过来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但这动作本身就很侮辱人,顾秋实侧头避开了:“别碰我!”

谭利民呵呵:“你是我儿子,我还摸不得你了?少拉着一张脸,公子对你这样看重,以后你安心当差,不许心存怨怼。要是让我知道你做了对不起公子的事,不用公子出手,我先收拾了你。”

顾秋实呵呵:“那个有夫之妇是公子喜欢的女人,两人之前苟且,公子必须要给那女人一个妥善的去处,所以才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在成亲之前就已经警告过,我们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事,你看,我喝醉了也只是到厢房来住,并没有去正房。”

谭利民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瞧瞧你这话。公子需要你帮忙,你顶上就是了,反正不会少了你的好处。说难听点,如果不是公子看重你,这好事还轮不到你头上呢。二子,你要珍惜这份福气。”

顾秋实忍无可忍:“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胡扯!”谭利民恼怒不已,“我听说你妹妹已经离开了魏府,还是你要求的,这是怎么回事?她一个姑娘家,留在府里以后给姑娘做陪嫁,等到了姑娘的岳家,再给姑爷生个一儿半女,她虽是奴才命,但以后生下来的孩子就是大家主子了。好好的前程不要,居然想着离府……你胆子大得很,做这么大的事之前,居然不跟我商量。”

他得到消息时已经气了一场,原本看到儿子就要发作的,但又不想影响了今儿的大喜,所以才压到了现在。

顾秋实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忽然伸手去揪谭利民的脸。

谭利民狠狠扭头,甩开了他的手:“你做什么?”

顾秋实满脸讥讽:“我想看看你身上的人皮是不是假的?瞧瞧你说的这些话,简直连畜生都不如。哪个好爹会觉得送女儿做通房丫鬟是大好出路?还有,让亲生儿子做活王八……”

“话别说得这么难听。”谭利民眼看说服不了儿子,板起脸道:“你给我好好伺候公子。要是让我知道你有外心,敢对公子不利……老子就没你这个儿子。”

“这话说的,好像有你这个爹是天大的福气似的。”顾秋实呵呵,“这福气我不要,谁爱要谁要。兴许,公子想要呢。”

最后一句,他声音不大。

可落到谭利民耳中,简直如惊雷炸响,他瞬间变了脸色,又害怕是自己听错,当即厉声质问:“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