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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召淮摇头:“不了,你们去玩吧。”

他病还没好,出去只有旁人照顾他的份,怕会搅扰他们的好兴致。

姬翊也没死缠烂打,眼看着偷偷溜出来的时辰要过了,只好依依不舍地道:“我还带来不少珍稀补药,已给白院使了,你要好好吃药,有事就来璟王府寻我。”

楚召淮:“好。”

姬翊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殷重山坐在白院使府外的马车上等着,见世子忧愁着出来,眉梢轻挑:“不多待一会?”

“回去练刀吧。”姬翊爬上马车,蹙眉道,“要是我爹知道你带我出来玩,又得罚你俸禄。”

殷重山被罚习惯了,一扬马鞭:“虱子多了不怕咬,反正罚得都是虚无缥缈的未来俸禄,我就不信你爹还能饿死我不成?”

姬翊:“……”

姬翊闷闷不乐坐在摇晃的马车上,越想越觉得不舒服,忽然一撩车帘,肃然道:“重山哥,你觉得我爹会立后生子吗?”

殷重山一鞭子差点抽自己脸上,赶紧勒住缰绳,不可置信道:“世子在胡说什么?”

这要让王爷……哦,陛下知道,不得把他吊起来抽?

“我问你话呢。”姬翊拽着他的袖子,愁眉苦脸道,“万一他真的立后生子,我就……我就跟着召淮一块走。”

殷重山“吁”了声,将马车堪堪停下:“世子,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姬恂刚被楚召淮休了,连寝房都不敢挨,唯恐触景生情,连夜搬去宫中成日埋在公文里处理先帝留下的烂摊子,试图麻痹自己。

昨日被一位大臣提了一嘴“立后”,姬恂脸色前所未有地难看。

今日那大臣便已告老还乡了。

这个下马威八成能震慑其他不安分的朝臣,可若是下次再有人提,殷重山就不能保证陛下会不会直接疯症发作。

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专往陛下心尖上戳刀撒盐吗?

姬翊缩回马车中,不吭声了。

两人沉默着回到璟王府。

姬翊是个藏不住事的,闭嘴没一会又忍不住问殷重山:“召淮说身居高位也会不得已,迟早会被逼着立后生子,难道当皇帝也要被人牵制吗?”

殷重山一听这个就头疼:“世子,殿下,祖宗,咱们能不谈这个吗?要是被你爹听到……”

“我们谈的就是他,被他听到又如何?”姬翊往前走拦住快步而走的殷重山,倒退着边走边道,“前几日也有朝臣拿我爹娶过男妻之事议论,还说他刚当皇帝就忘恩负义休了王妃,十有八九是为了立其他女子为后……”

殷重山恨不得捂耳朵了,正面容扭曲听着,视线忽然扫到什么,脸色微微一僵。

世子还在说:“……我知道我爹不是那样的人,可召淮说得煞有其事,我想了想之前看的史书,好像的确如此,就没有皇帝不立后的。”

殷重山拼命朝他使眼色,见他不停,直接上前捂住他的嘴,强行掰着他的肩膀往后一转。

姬翊不明所以地看过去,浑身一僵。

姬恂站在一棵桃花树下,一袭黑衣长身玉立,面无表情朝他们看来,不知听了多久。

姬翊方才还嚣张地说“他听到又如何”,可一见了爹那血脉压制得顿时怂了,干巴巴道:“爹,您……怎么来了?”

姬恂漠然道:“召淮说了什么?”

姬翊讷讷道:“也、也没说什么。”

姬恂短暂从宫中琐事中抽身出宫,便是因他知晓姬翊定会去白府,想旁敲侧击询问楚召淮的情况。

却没想到听到这个。

姬恂眼神冷漠,直直盯着姬翊许久,才轻启苍白的唇:“他说我……‘迟早会立后生子’?”

姬翊僵着身子不知如何回答。

姬恂僵立许久,忽然就笑了。

立后生子。

原来楚召淮竟然这般想他的?

也是。

能算计枕边人的,必定是极度利己、专擅权谋算计的狠心之人,为了权势利益,自然会立后来稳固皇位。

楚召淮这样想他,也无可厚非。

姬恂笑完,脸色苍白转身便走。

殷重山和姬翊面面相觑。

姬翊忐忑道:“我我说错话了,他不会有事吧?”

殷重山安慰他:“没事,陛下怎么可能出事?”

话音刚落,就听到后院传来赵伯的一声惊呼:“王爷!王爷这是怎么了?!来人啊——!叫府医!”

殷重山:“……”

姬翊:“……”

璟王府一阵兵荒马乱。

府医来得及快,瞧见王爷躺在榻上昏睡不醒,吓得赶紧上前探脉。

脉象凌乱虚弱,瞧着像是重伤之症。

殷重山匆匆赶来,见状都忘了改口,急忙说:“王爷在猎场时受过伤,是不是又复发了?”

府医小心翼翼将姬恂衣襟扯开,就见肩膀和胸口腰腹有两处狰狞的伤口,似乎只随便上了药,因方才情绪波动过大,伤口已崩开,正往外渗着血。

府医懵了,赶忙让人准备水和药。

这种伤已过了这么多日都没好好医治,可是会要人命的。

殷重山眉头紧紧皱着,快步往外走。

周患一把拽住他:“做什么去?”

殷重山道:“去太医院叫许太医,他专攻这种皮肉伤。”

周患看起来傻兮兮的,有时却聪明得让人叹为观止:“随便找个人去宫里请便是了,我在这儿护着王爷,你立刻去白府请白院使来。”

殷重山:“……”

殷重山沉默半晌,脸色绿油油地道:“周患,你实话告诉我,当年晋凌战场上你真的没伤到脑袋,这些年全都在装傻哄所有人玩。”

周患不明所以:“啊?什么啊?”

殷重山:“……”

算了。

殷重山冲他比了个“绝”的手指,快马加鞭前去白府。

白鹤知最近这段时日被停了职——但俸禄照样发,不用每日点卯办差,他乐得自在,成天在府中变了花样地给楚召淮做药膳吃。

听到门房说殷统领求见,他还纳闷呢,疑惑擦了擦手出去相迎。

殷重山肃然拱手行礼:“万请白院使妙手回春,前去救治王……陛下!”

白鹤知一袭碧蓝常服,浑身浸入了味儿的药味,他眉梢轻挑:“陛下准我停职在家,俸禄照发。若陛下有个小病小痛,太医院其他太医医术也高超得很,尽管去请便是。”

殷重山震声说:“陛下病重,其他太医也在,可不知信不信得住,还需白院使前去稳住大局。”

白鹤知揉了揉被震得生疼的耳朵,微微蹙眉。

怎么“陛下病重”这四个字都要吼破天了,说给谁听呢?

自从知晓楚召淮对姬恂有真情,白鹤知就算再排斥也没给过姬恂冷脸,见殷重山都亲自求上门来了,只好将围裙取下来。

“行,那我去瞧一瞧,殷统领稍候。”

殷重山松了口气,又震声道:“白院使真是医者仁心!陛下醒了定然会为您升官增俸!”

白鹤知已是官加一阶的院使了,升无可升。

他只是为了楚召淮才答应去看。

白院使拿着药箱,见殷重山都要气沉丹田谱一首《呜呼哀哉陛下病重兮》来高歌一曲了,蹙眉道:“殷统领能否小声些,召淮在睡午觉。”

殷重山咳了声:“是。”

白鹤知也瞧出殷重山的心思,本来觉得这是姬恂的把戏,可到了璟王府一瞧,脸都绿了。

这伤……

都多少天了,竟然还没医治?

姬恂闭着眼躺在宽敞榻上,许太医从宫里赶来还未到,只有府医在那清理伤口。

白鹤知快步上前,将药箱放下,先探了探姬恂的鼻息。

还活着。

就是在发高烧,浑身滚烫。

好在姬恂体温本就高,否则早就烧出毛病来了。

白鹤知飞快探了探脉,一边写方子让赵伯去熬药一边问殷重山:“召淮给他开的药这段时日可按时吃了?”

“吃了吃了。”殷重山忙不迭点头,“一顿没落。”

白鹤知将方子一拍,冷冷道:“怎么能吃?!”

殷重山:“……”

“召淮开的一味药会使伤口难愈,只要太医来瞧就能发现不对。”白鹤知蹙眉道,“他还一顿不落?还真是命大。”

殷重山见识到太医院院使的威严,咳了声,虚心请教:“将那味药去掉呢?”

“去掉了,召淮费心调好的方子就不能用了。” 白鹤知蹙眉,“为今之计只能先将伤养好,再考虑后期解余毒的事儿。”

殷重山不敢多说,点头说是。

白鹤知给姬恂将伤口清理好,又重新敷上药粉,等到许太医到后又一起商量了方子,忙到日落姬恂的烧才退下去。

将药瓶和银针收拾回药箱中,白鹤知正要走,就听得床幔垂曳的遮掩下,躺在榻上的人似乎发出了声音。

白鹤知微微侧头看去。

就听得微弱的声音梦呓似的传来。

“召淮……”

白鹤知动作一顿,默不作声将东西收拾好,挎着药箱从璟王府离开。

楚召淮的午觉几乎睡到天黑,这会子正坐在院中睡眼惺忪地发呆。

这两日他终于不是那种晕厥般的沉睡,迷迷瞪瞪坐在那,隐约能瞧见他脑袋上正在冒泡泡。

看起来是还没睡饱。

白鹤知将满是血腥味的衣服换下,走上前熟练给楚召淮探了探脉。

楚召淮打了个哈欠,身体东歪西歪,不倒翁似的缓了一会,终于脑袋一偏靠在白鹤知肩上,迷糊着道:“舅舅,吃早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