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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楚召淮从璟王府回去后, 宫中陆陆续续送来不少贵重医书,每本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孤本。

数量之多,品类之全, 连白鹤知都为之震惊。

周患送来时传递陛下的话:“神医, 陛下说这些全是赎金。”

楚召淮正坐在那翻看一本孤本医书,闻言“哦”了声。

周患问:“够了吗?”

楚召淮坐在靠椅上,七轮扇将带着冰意的风将暑气吹散, 整个人蔫蔫的, 但还是强打起精神, 故意为难他。

“不怎么够。”

周患点头:“那我回去回禀陛下。”

楚召淮没好气瞥了他一眼:“别送了, 都要放不下了。”

周患挠了挠头:“那神医给下官个明示, 您到底要啥来赎啊?”

楚召淮:“……”

楚召淮将书“啪”地一阖,弯着眼睛笑起来:“我不想要什么,我就是个坏东西, 故意变着花样地报复陛下——回去把这话说给陛下听吧。”

周患干巴巴道:“这话不敢传呢。”

楚召淮瞪他:“还有你不敢传的话?”

之前他颠颠骂姬恂的话,周患倒是一句没落全传到陛下耳朵里去了。

天气太热, 楚召淮实在是没什么精力, 抓了一把瓜子把周患打发走了。

赵伯给他搬回白府的七轮扇还在悠悠转着。

楚召淮不想看书, 给一旁照料他的长随道:“能把冰缸往我这边放一放吗?”

长随摇头:“大人吩咐了,小公子身子虚弱,切记不可贪凉,否则暑天着了寒意会更难受。”

楚召淮恹恹地靠了回去。

热死算了。

之前甚少在京城过夏天,从来不知盛夏暑天竟然如此难熬。

明日便是中元节, 白鹤知已将前去上清观的事宜准备妥当。

这几日姬恂应该都在朝中忙, 只是让人送来些成堆的医书, 并未露过面。

楚召淮恹恹地躺在靠椅上垂着凉风,恨不得像姬恂那样衣襟大开透透热意——但他又没有姬恂那种不在乎旁人眼神的勇气, 只能偷偷解开衣襟扇了几下。

上清观在山里,应该比京城要凉快。

要不在那避暑得了。

从京城到上清观需要一个时辰左右的路程,一大清早楚召淮便被叫醒,病歪歪地穿上一套淡青衣袍,跟着舅舅准备动身出城。

白鹤知将盛着冰的琉璃杯塞到楚召淮爪子里,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蹙眉道:“这么怕热?”

楚召淮蔫蔫点头,将一颗冰块捏着含在嘴中,吃糖似的嗦半天。

一行人刚出府门正要上马车,就见一件奢华马车停靠在门口,驾马的正是周统领。

楚召淮病怏怏看过去,没什么力气和他说话。

周患跳下来行了个礼:“白院使,白神医,近段时日京外不太平,陛下吩咐我护送二位出城。”

楚召淮蹙眉:“为什么不太平?”

周患眼神东飘西飘,道:“可能有专抢漂亮小娘子、小郎君的山匪吧,若遇到歹人,神医长相如此好看,必然首当其冲,自然要好好保护。”

楚召淮:“……”

一看就是说谎。

楚召淮也没精神和他掰扯,能点头就点头,懒得说了。

白鹤知看了看那奢靡过分的马车,知晓陛下醉翁之意不在酒,索性道:“召淮去坐吧,咱们马车上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也没时间搬来搬去了。”

楚召淮乖乖点头,按着周患的肩膀踩着马凳进了马车。

昨晚热得没怎么睡好,今日又起得早,整个人越发困倦,正打算进去后就找个地儿睡一个时辰的回笼觉,视线扫了下突然愣了。

陛下派来的马车比璟王府的还要奢靡,四角放置着冰桶,凉意将暑气驱散,浑身上下登时清爽起来。

最主要的是……

楚召淮诧异道:“你……”

他一时不知该不该叫陛下,王爷不对,名字又叫不出口,只好说“你”。

姬你一身护卫装扮,长发乌黑只用一根簪子束起,衣袍漆黑干脆利落,腰间还别着一把刀,宛如征战沙场的将军。

“热吗?”姬恂朝他伸出手,扶着人缓缓坐下,看他额间沁着水珠,微微皱眉,“这才一大清早就出汗了?”

楚召淮摇摇头:“你怎么在这儿?”

姬恂拿着湿帕子给他擦了擦脸,淡淡道:“方才周统领已说了,城外不太平,属下自然是奉命贴身保护白神医。”

楚召淮:“……”

到底什么毛病?怎么还扮暗卫扮成瘾了?

楚召淮“哦”了声:“那请问这位‘属下’,今日中元节,陛下不应该忙祭祖之事吗,为何还有闲情管城外太不太平?”

“属下”说:“太子殿下主动将祭祖事宜全权揽过,陛下自然得了空闲。”

楚召淮:“……”

姬翊怎么看怎么不是主动揽这些繁琐事宜的性子吧?

姬恂装模作样道:“太子殿下性子愈发沉稳,处理政事已是游刃有余,朝中大臣都言,过不了几年太子可堪大任,到时陛下就更空闲了。”

楚召淮听他越说越没有谱,也不想和他玩这个,直接道:“不要闹了。”

姬恂挑眉道:“神医说什么呢,属下……”

听他还“属下属下”给上了瘾,楚召淮眼皮轻轻一跳,猝不及防往他面前靠了过去:“陛下的癖好真是特殊。”

姬恂一怔。

这应是重逢以来楚召淮第一次主动接近他,且离得如此近,姬恂甚至能瞧见他浓密湿润的羽睫,纯澈的眸瞳清晰倒映着他的面容。

姬恂喉结上下滚了滚,呼吸忍不住放轻。

楚召淮揪着姬恂的衣襟,视线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姬恂,眼尾像带着钩子似的——偏偏他自己从来不觉得自己在故意撩拨人。

姬恂直勾勾盯着他,没忍住倾身去采撷这朵挂着水珠的莲叶。

楚召淮眼皮微动,忽然侧过头去。

姬恂握着楚召淮手腕的手一紧,呼吸瞬间乱了。

楚召淮往后撤开身,一本正经道:“既然你是陛下派来贴身保护我的侍卫,那就算了。”

姬恂察觉出楚召淮的言外之意,掌心几乎钻出一股炽热的火,既想要用力又怕弄疼了他,好一会笑了出来。

楚召淮大着胆子钓了一回“鱼”,还以为他气笑了,往后缩了缩准备装死。

“神医说笑。” 姬恂垂下头笑着道,“陛下整日思念神医,想方设法只想博神医一笑,如此深情痴心,令人闻之叹服敬佩。”

楚召淮:“……”

怎怎么还真上瘾了?

姬恂见楚召淮眼底泛着乌青,知晓他大概这几日没怎么睡好,也没再继续和他闹:“出城到上清观需要些时候,睡一会吧。”

马车宽敞极了,还有个可以横躺的小软榻。

楚召淮本就没有睡好,内心挣扎了下还是乖乖爬上前去。

刚躺好,还没反应过来,姬恂就神态自若地扣着他的脚踝将鞋脱下来放在一边。

楚召淮懵了下,赶紧缩回脚:“陛……陛下?”

“别叫我陛下。”姬恂凑上前笑着道,“你改个称呼,属下送神医一样礼物。”

楚召淮双腿曲着,不太想要他的礼物。

但又想起姬恂之前说总是做噩梦,搅着手犹豫许久,讷讷道:“对皇室直呼其名,是不是不恭敬?”

姬恂瞳仁轻动,笑意更深了:“谁说不恭敬,陛下砍了他。”

“……”楚召淮,“砍?”

“闲侃。”姬恂慢条斯理道,“劝说他名字起了便是被叫的,苦口婆心侃一番,他必能心服口服地理解。”

楚召淮:“……”

谁信啊。

楚召淮抱着膝坐在那,纠结好一会终于道:“姬翊的爹。”

姬翊的爹:“……”

姬恂这回是真的要气笑了。

一股气往上顶的同时,情绪却掺杂几分好笑和慰悦。

楚召淮会使小计谋算计他了,说明已不像之前那般排斥疏远。

是好事。

楚召淮看到姬恂这副罕见吃瘪的模样,心中快意死了,他强撑着神情,镇定自若地一伸爪子,淡淡道:“我叫了,礼物呢?”

姬恂:“……”

姬恂看他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没忍住低低笑出了声。

楚召淮正耐心等着“战利品”,就见姬恂从袖中掏出个半拃长的小木剑,笑着塞到他手中。

陛下往往送的东西要么是金银摆件,要么是孤本医书,还从未送过如此简单的东西。

楚召淮好奇地看着看。

这小木剑瞧着不像手艺人雕得那般精致,但也细细打磨过,不算粗糙,木剑顶端还钻了个孔,系了一串金币串成的五帝钱,一动就叮当响。

细看下,还有一颗雪白微弯的牙。

像是犬类的尖牙。

楚召淮疑惑道:“这是什么?”

“今日是中元节,从上清观回来后许是天色晚了,阴气重。”姬恂道,“这是桃木、五帝钱和狼牙,你佩戴身上,可避邪煞。”

楚召淮一愣。

姬恂之前不是从来不信这些的吗?

被姬恂这样注视着,楚召淮莫名觉得耳根发热,垂下头没在看他,爱不释手地摆弄小桃木剑。

“这是哪来的狼牙?”

“六出的。”

楚召淮吓了一跳:“它的牙怎么掉了?”

“不是恒牙。”姬恂彬彬有礼地柔声道,“它年幼时换下的牙一直被赵伯收着,这尖牙才一点,一看便是幼狼的乳牙。姬翊的爹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去活生生去掰活物的牙,这桃木串做出来,并没有狼因此受到煞神的伤害,神医放心便是。”

楚召淮:“……”

楚召淮脸都热了,手指不自然地拨弄五帝钱,小声嘟囔:“我……我又没这样想,你为何这样揣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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