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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副将来到常阔住处,没有意外地被常刃拦在了门外:“……大将军此时正在见客。”

金副将从善如流地一笑:“没事,我不着急,等着就是!”

说着,自觉往一侧的廊下走去,走近了才瞧见,好么,廊下已站着好些人了!

他那几名眼熟的同袍就不说了,本就跟他一个德性,看热闹的心思写在了脸上,可……王长史怎么也在这儿站着?

迎上金副将困惑的眼神,王长史从容自若地捋了捋胡须。

听闻常大将军醒来,今日又逢如此大捷,他前来探望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再者,就算退一万步说,他乃刺史府长史,管的就是这座刺史府里的大小内务,是为刺史大人的第一属官……在其位谋其政,他关心一下刺史大人阿爹的私事,也是称职的表现嘛。

府里来了这样要紧的贵客,他不得安排招待之事?不亲自过来了解一下情况,要如何招待呢?

王长史借公谋私的嫌疑固然很重,但金副将心知自己也并不干净,于是很有眼色地将话咽了回去,默默选了个位置站定。

然而没多久,又有一人前来“求见看望大将军”——

金副将定睛一瞧,只觉离谱……不是,老康怎么也来了?

老康先前遭倭军俘虏,被剁下了一只手,之后跟随常阔一同回到刺史府养伤,如今那只光秃秃的手腕上还缠着厚厚的伤布。

但这不耽搁他深夜冒雪前来,随后也往廊下一站。

几名武将拿“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随便说点啥”的语气,猜测起房中那位容姓来客的身份。

“容姓来客”此刻很是焦灼。

察觉到外面站着的人越来越多,宣安大长公主拧起了眉:“……你们江都刺史府里的人,怎个个如此好事?”

“这算什么。”常阔站着说话不腰疼,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你得庆幸岁宁未归,倘若她手下那些个人也跟着回来,我怕你今日挤都挤不出去。”

又道:“谁让你就大摇大摆地过来了,还有模有样地叫人通传,又是这深更半夜的,不是摆明了招人过来看热闹吗?”

常阔说着,警醒地质问道:“你这毒妇,怕不是存心坏我名节吧?”

“我呸。”宣安大长公主也没好气地道:“你有几分几两的名节,还值得我亲自来坏?我若不使人通传,哪里进得来你这座戒备森严的刺史府?”

“若早知你没死成,我也不必白白跑这一趟!”

常阔瞪眼:“我纵然死,也轮不着你来替我收尸!”

“如此怎么能行?”宣安大长公主皮笑肉不笑地道:“我非但要替你收尸,还要风风光光给你大办一场,否则怎叫礼尚往来呢?”

当年她只是让他将孩子抱走,可他倒好,转头就给“她”大办了一场丧仪!

她被咒得愣是头疼了好几日,一口饭都没吃下去,越想越觉得晦气!

她让摇金追去京师质问,他却阴阳怪气地说什么——【我只是想给孩子一个正经名分,我有什么错?】

于是此刻二人又翻起陈年旧账来,翻着翻着便吵了起来。

“……儿子当初是你不要的,现如今又来扮什么慈母?”

“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我不想要?当初我为何不能留下他,你心里不清楚吗!休要得了便宜卖乖!”

“儿子是我独自一人辛辛苦苦拉扯大的,你倒是说说,我得了哪门子便宜!”

宣安大长公主还欲再说,却见常阔捂着胸口剧烈咳嗽了起来,原本蜡黄的脸色呛咳得涨红起来。

大长公主的气焰一下子灭了:“懒得与你计较……”

她从椅中站起身来,看着靠坐在那里、瘦了一大圈的常阔,眉间这才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你的腿……医士是怎么说的?”

“你还知道问一句我的腿!”常阔咳罢,声音有些哑:“还能怎么着,伤了大腿骨,新伤叠旧伤,废了!”

“怎么就废了!”大长公主拧眉道:“回头让关大夫来看,人我带来了,明日午后便能进江都城了。”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只瓷瓶来,砸到常阔榻上:“关大夫来之前,若疼得厉害,就先吃着这个。”

养在宣安大长公主府上多年的关大夫是哪个,常阔是最清楚不过的。

这些年来,那位关大夫,常折腾出一些新药来,专治他的腿疾。

想着这一茬,常阔的语气无声变得和气了些,捡起那瓷瓶,随口嘟囔着问了一句:“……一同来的,怎么还分两路到?”

大长公主没答话。

常阔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得,扭头看向她。

哦,是她赶路赶得急……把关大夫甩在后头了吧?

被常阔这么盯着瞧,大长公主只觉浑身不自在,此刻任凭外头是刀山火海,她在此也呆不住了。

见她抓起幂篱,转身往外走,常阔忙问了一句:“等等……你是怎么来的?”

宣安大长公主脚下一顿:“骑马!”

“骑马啊,够累的……”常阔道:“那就在府上歇几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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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补一句:“好让马儿歇歇脚。”

“……”宣安大长公主刚缓和下来的脸色一黑,快步走了出去。

看着她气冲冲往外走的背影,常阔倍感舒心地哈哈笑了两声。

而后,他从那瓷瓶中倒出了两粒药丸,塞到嘴里,顿时脸色大苦,五官皱作一团——这女人,存心想苦死他是吧!

这厢,宣安大长公主刚走出去,立时就有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朝她看了过来。

饶是大长公主一贯从容自若,此刻也不禁觉得有两分局促。

但她气势在此,又戴着幂篱,表面看不出异样,面对那些朝她行礼的武将们,尚能气态如常地微一点头。

虽未有言语,但气质上也足以叫人一眼看出不同寻常之处……这身气度,绝不可能是寻常人家的娘子。

老康定睛瞧了瞧,看着那背影,轻“嘶”了一声,低声自语道:“看起来怎么有些像是那位……”

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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