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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江府在临江府的西边,同属三?吴路。

阳春时节,三吴路到处草长莺飞,烟柳粉桃遍郊原,江水绿若蓝。

农夫在水田里插秧。水牛摆尾,牧童吹笛,黄犬树下卧,风吹柳叶簌簌声,青山郭影人家外。

马车行经路畔,还有一男一女二骑士伴随左右。

此?处已是望江府吉兴县辖下,灵山乡。

女骑士左顾右盼,只见一派和?乐融融的田园风光,像孟浩然笔下的诗篇,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马车帘子被掀起一角,一道细细的女声:“世叔、十三?姑、十五叔,过了小河,再过了那?棵大樟树,就是我家南渡的居所,灵山乡,樟村。我家的宅邸,就在?村东。”

许家南渡之后,丢了官职,也不得当今官家的重用。许氏夫妇便带着独生女,在?望江府郊野,买了一些田,雇人耕作、纺织,并建了宅邸,隐居在?此?。时而探访南来的其他幸存友人,游山玩水、煮酒烹鸡,对着青山郭影,论文谈诗,过起悠然的田舍生活。

不料,这?样的生活还没?过多久,就骤然生了剧变。

赵烈听此?,为防前面还有?人在?守着许家,守株待兔,就叫车马先停在?这?里附近的山脚小树林里,骑来的马匹也系在?这?里。并嘱咐十三?妹带着许红英,先在?这?里等着,保护好?她主仆。

他与十五弟则下马步行,装作外来的游人,先到樟村打探。猪九戒则潜入地下,随他们入村。

过小河,转樟树,樟树树身有?两?三?个成年人合包的粗细,是樟村的名?字来由。

鸡犬相闻,阡陌交通,溪流潺潺从村中?过,村人在?田地里耕作,乍见两?个面容陌生、膀大腰圆到分?外显眼的青壮男子,纷纷抬头打量。

有?村中?老者,拄着拐杖上前,说官话,但带着浓郁的吴语口音:“二位,附近村子从未见过你们,从哪里来?到本村有?何贵干?”

赵烈早有?一套说词:“长者,我们是隔壁临江府人,略读些诗书。听说灵山乡住了一位才人,号‘云山’。常与几位诗人唱和?,诗作、词作流传至外,诗风淳朴又不失豪气,人称‘望江三?才子’。我仰慕这?位诗人,一路打听来,说是住在?你们樟村,姓许。”

这?套说词是有?根有?据的。许红英的父亲,名?唤许岩。

自从居住在?灵山乡,过田园生活后,许岩就自号云山先生,常与文人墨客青衫来往,与两?位好?友也诗文唱和?出了一些名?头,确实传开了“望江三?才子”的故事。

老者听了这?话,捋了捋须,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大周文风颇盛,尤其是繁华的江南。市井乡野,也多传唱诗词。牧童都能拍着掌,哼几曲简白之词。

村民们确实也都亲眼所见,常有?这?些书生、读书人,来村东问路,拜访“云山先生”。几年下来,已经渐渐习以为常。甚至还颇以为豪。

想到这?,他眯着老眼,狐疑地上下看二人。

这?两?个大汉,昂藏八尺,一身腱子肉,斗大拳头,看着就是武夫之流。说是仰慕云山先生诗词,不免令人怀疑。

但也没?有?说,武夫就不能仰慕诗词啊?

老者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说:“云山先生确实居住在?本村,喏,村东竹林后,有?一个三?进的庄院,就是他的住所。只是不巧,二位来迟了。云山先生全家都被朝廷派人带走了。”

“啊?”两?个外乡人面面相觑,茫然:“这?、云山先生隐居田园,不问外事,怎么会这?样?”

连忙恳求老者解惑。

老者唏嘘不已:“谁知道呢,许家向来与邻为善,常接济邻里。对租种他们田地的佃客也温言善语,从不闻骂声,租子收得也少。都说他们夫妇都是良善人。几天前,却忽然打马来了一队朝廷官差,打头的是两?个道士。”

“道士?”外乡人讶异。

“就是道士。”老者说:“那?俩道士看着仙风道骨,一开口,凶恶极了,指使着官差,把许家门给砸开了,硬是把他夫妇俩拖上了马,镣铐加身;把他家的财物都抄走,连门都封了。”

他压低声音:“听说,是许家私下祭祀什么神祗,是触犯了国法,要杀头……”

说着,他又顿一下拐杖,拍了下嘴巴:“老儿多嘴,老儿多嘴!”又善意提醒:“两?位,你们要是来找许家,还是走罢。万一官差派人盯着他家的庄院,看见你们上门,准得把你们一起抓了。”

两?个外乡人闻言面露惧色,忙不迭道:“多谢老丈,多谢老丈!”便谢过,果然是往村外走了。

等他们走了,樟村的村民们纷纷从田里上来,问老者:“保长,你们刚刚指着村东说话,这?俩,也是来打听许家的?”

“仰慕云山先生的外地人。”老者摇摇头:“倒还知些死活。一听许家是被朝廷抓走了,要杀头,就吓跑了。你们看着点,他们应该是出村了。如果折返回来,往村东走,就拦着。别叫他们冲撞了许家门。那?宅子,现在?太不吉利。”

有?个村民,听了,叹口气:“许官人一家,看着都是好?人、明理的人,怎么背地里就干出这?样的糊涂事。”

大家想起许家的好?处,都叹了几声。

果然有?两?个村中?的青年男子,暗暗地跟了俩外乡人一路,见他们都老老实实过了樟树,往别的村去了,才转回来,说:“确实走了。”

保长又点了几人:“你们今晚别睡了,盯着许宅。到时候给你们铜钱作补贴。”

如此?,村民们才散去。

发现背后的视线终于消失了,赵烈、赵十五郎对视一眼,进了一处树林,赵烈跺了一下脚,口中?轻呼:“猪九戒!”

地面略动了片刻,长鼻大耳的猪九戒从地里钻了出来。将村民们在?他们走后的话,复述了一遍,又道:“他们还把竹林后的许家宅子给监视起来了……”话说到一半,它骤然一蹦而起,口中?叼下一只不停挣扎的白鸽。

赵烈赶紧猪口救鸽,取下鸽子脚上的信筒:“这?是我家的信鸽。”取开信纸:“果然,是四郎他们的音讯。”

另一队去大路蹲太乙观的赵家人来信,说沿路确实有?官方消息,说太乙观的人前段时间?出了玉京,带着官兵,直奔望江府灵山乡,捉拿一家贼人。

还有?人说,看见太乙观的人,押着一对夫妇,披枷带锁地回玉京去了,官差叫他们“许贼汉、白贼婆”。还又在?当地搜了一日,说要搜逃走的许家女儿。

许岩的夫人,许红英的母亲,正是姓白。

赵烈当即以炭笔在?纸上粗略回信,叫他们跟着太乙观入京,到玉京去小心打探一番。

放飞了信鸽,他道:“许家被带走这?件事,恐怕不像红英侄女说的那?么简单。她毕竟是深闺小女,父母有?什么事情,隐瞒于她,也有?可?能。”

十五郎挠了挠头:“大兄,你难道真怀疑许兄和?嫂子杀人祭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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