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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说倩娘身边的白鹭过来报喜,说倩娘已经有了身孕,窈娘言明又让人套车去探望二姐,还带了几样补品过来。

文家和沈家不同,沈家都是吴兴人,宅子多以精美为主,惯于在细节上做文章,文家宅子开朗疏阔,房梁特别高。

窈娘绕过右手边的回廊,走到前面过了一道影壁,又见一间小小的院子,三间小小的正房,东侧又是走廊,西侧有厢房。中间倒是花草修建的很好,冬日开着硕大的茶花,看起来很是喜庆。

姊妹二人见面,窈娘见倩娘看起来消瘦许多,忙道:“我的好姐姐,原本妹妹该祝贺你的,可你也该把身子顾好啊。”

倩娘如今在京亲近之人也只有窈娘和颜景昭了,她和李氏完全不熟悉,又见窈娘一身橘红色的袄裙,气色极好,又羡慕道:“妹妹,你可比我好多了。父亲丁忧后,我又是小儿媳妇,什么都要听上头嫂嫂们的指派,哪点不对就被她们说嘴。”

“二姐姐,你现在有孕是好事,把身体保重比什么都强。我的日子也不好过,晨昏定省,婆婆只有我一个儿媳妇,举凡家务请安都没别人可替代。”还有颜宁馨逃婚带来的一系列的反应她都不好说了。

倩娘笑道:“妹妹,其实沈家已经很好了,妹婿已然是官身。以前咱们在家时,还觉得人多,到文家我才知晓什么叫人丁兴旺之家,你瞧那儿。”

窈娘看过去,见是一个黑木大匣子,又问:“这是什么?”

“这些都是给家中那些侄儿们的压岁钱,这些都是你姐夫置办的,这些钱不值当什么。只这些大伯子嫂子们还有小姑子们的生辰,样样都要留心,稍微送的不对,闲言碎语满天飞。偏我那婆婆又爱拉这个打那个,前些日子病了一场,我们轮番侍疾,若不然我也不会晕倒,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倩娘这些事情也只能跟窈娘说说了。

窈娘摊手:“天底下做婆婆的,怎么都这样呢?”

倩娘抚着肚子,歉意道:“你好容易来,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我们文家有道烩羊肉,小厨房做的极好,你今日就在我这里尝尝。”

窈娘却摇头:“我倒是想留,可马上就要祭祀,若是回去晚了,怕我婆家怪罪。”

别看倩娘抱怨文家抱怨的厉害,若她真的说了沈家的不是,到时候就会被人拿着话头奚落一辈子。

姐妹之间关系很微妙,有那种亲密无间互相扶持的,但倩娘和她并不是那种关系,窈娘还是要以自己的事情为主,倩娘虽然有些失望,但也能理解。

等窈娘走了之后,她才和白鹭道:“都说大哥哥像我爹,我看不尽然,三妹妹的性子其实最像我爹。”

白鹭有些不明白。

倩娘心想他爹丁忧回家去了,临走之前直接推举杜学士,完全就是为了让他自己日后能够再回京做官。杜学士根基不深,听闻在礼部尚书位置上受到多方掣肘,到时候杜尚书必定再次推举父亲。

而龚次辅现在屡次被文首辅针对,威风已经不似当年。

父亲这样做丝毫不顾及大哥哥在京中如何,只管自己的官位,甚至把三妹妹嫁进沈家,也是暂且让沈家对颜家不要下手,可谓一举两得。

三妹妹也是如此,她和自己并没有深情厚谊,如此上门也是为了她自己的名声,还有告诉沈家她和文首辅家关系匪浅,但多半还是要以她自己的利益为主,瞧,现在就赶紧回去学祭祀了。

窈娘去的很快,回来的也很快,回来之后,她褪去披风还是在沈夫人这里伺候,对宗妇之责了解的七七八八了。

到了祭祀这一日,族内男女老少都齐聚一处,沈夫人让人把祭祀用品送过去,才和沈家族中的妇人们一起说话。

大抵是因为窈娘的那几包治脸上藓的药,江二奶奶对窈娘很有好感,主动和窈娘道:“我舅舅家里送了些早春茶来,听说你一贯爱吃茶,不知道你吃过这个没有?”

“以前在家中吃过,这早春茶叶肉肥厚滋味鲜爽,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芳香扑鼻,我吃着倒是好。”窈娘笑道。

江二奶奶喜道:“既然如此,我送些给你。”

窈娘歪着头道:“谢谢二嫂嫂。”

江二奶奶则道:“快别这么说,我们日后且要多往来,正好正月初八是我的生辰,我也不打算大办,到时候大奶奶你可要来。”

“二嫂嫂说哪里的话,我自当过去。”窈娘欣然。

她二人正说着话,王氏却觉得自己被孤立了,她年轻气盛,身份又高,偏偏进门之后,前有颜氏不弱于她,三房的两位妯娌似乎也孤立她,几乎都不和她往来。

实际上她不知晓,三房的两位虽然身份没她高,但也是官家女,人家并不靠她什么,自然也就没必要上杆子了,甚至一开始连窈娘也是没人理会的,只是慢慢才熟识。

这是窈娘在沈家过的第一个年,除夕夜用完饭,她们还去看烟花炮竹,烟花璀璨,让人惊觉时光易逝。

接着整个就是无休止的走亲访友,初二原准备回娘家,但哥嫂要去李家,初五去靖海侯府,到了初八就是江二奶奶的生辰了。

江二奶奶爹娘不在京里,她舅家打发人送了一担银丝面,送了六盘寿桃,两只烧鸭,两匹蜀锦、两匹浣花锦。窈娘听说江二奶奶的舅子就是她母亲供出来的,因此对江二奶奶这个外甥女视若亲女,这桩亲事就是她舅舅家作主许配给沈巡抚的次子。

窈娘不知道别人送什么,她自选了两方销金汗巾,两盒上等的棉胭脂,两匹彩缎。

这些彩缎是原本颜宁馨陪嫁里的,虽然过了些时日,但保存的不错,算得上光鲜极了,江二奶奶见了也十分欢喜。

一桌子上还有江二奶奶的表姐妹亲眷,她们妯娌坐在一处,独不见王氏。

“江二嫂嫂,怎么不见二郎媳妇?”窈娘不解。

江二奶奶道:“我去请了她了,只那日又是信宁侯府的戏酒,她就家去了。”

原来是回娘家了,窈娘和王氏关系一般,倒也没多提醒,又和江二奶奶她们一起说笑。酒过三巡,江二奶奶又私下喊窈娘进去道:“我这脸啊,大夫也要我吃清淡的,偏今日高兴,还吃了酒,还请弟妹再包一些蔷薇硝给我。”

窈娘自然笑着应下。

却不料江二奶奶看了窈娘一眼,又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弟妹,你知道韩家表姑娘许了人家了吗?”

“应该没有吧,她年纪也不大。”窈娘道。

江二奶奶强笑几声:“我总觉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其实韩若华时沈夫人的姨甥女,她嫁不嫁的和自家也没什么关系,但江二奶奶这般在意,窈娘揣测该不会是她想做媒吧。

还想再问些什么,江二奶奶却避开这个话题,说道:“这开年啊,我公公他们回京述职,那续弦听闻比我们年纪还小,也不知道什么名堂。”

说起卢扇儿,窈娘原本想回娘家问问关氏之前的那个贴身丫头喜鹊,如今她已经是颜景昭的房里人,只是初二没有回家,再者李氏看起来有些患得患失,自己若去找前大嫂的丫头,怕她误会什么,也就耽搁了。

不过,显而易见,不管她嫁给沈巡抚如何,她的路肯定很艰难,如狼似虎的继子,还有比她大一截的妯娌,完全是水深火热。

俗话说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她的第一个目标把祭祀宗妇之责学的差不多了,靠着自制香料也在宅子里拉拢了一部分人,至于别的,还要等到及笄之后慢慢实现,最后掌控整个沈家。

认定这个目标就是了,什么卢扇儿周陵光这些人不是她现在该考虑的。

这些抛诸脑后,她从江二奶奶的生辰回来后,肚子还有些胀气,索性站着和在榻上闭目养神的沈临风说话。

“你说那个二嫂嫂提起韩表妹做什么?好像也不是替她做媒啊?”窈娘问道。

沈临风睁开眼睛看着窈娘:“你不清楚吗?”

窈娘莫名其妙:“我怎么会清楚?”

这丫头完全没开窍呢,颜家倒是教了她不少其他的事情,但大多是风光霁月的,唯独这些阴私之事她仿佛根本都不知晓。

沈临风小声道:“江二哥和韩表妹有些暧昧呗。”

“什么?不是啊,我听说江二哥和江二嫂感情很好的,太太总拿她们打趣呢。”窈娘吃惊。

沈临风没好气道:“我的好妹妹,江二嫂嫂的舅舅是大理寺卿,江二哥现在又无功名,三叔儿子又多,他自然要和江二嫂嫂感情好。可是情爱一事,是不看身份也不看其他的,他心里喜欢的还是韩表妹这样的姑娘,却不是江二嫂嫂这样太过爽朗也不识字的人。”

“不对,我在内宅都不知晓?你天天在翰林院,你是怎么知道的?”窈娘摇着他追问。

沈临风笑了一下:“这还用问吗?世间男子若有喜欢的人,怎么会藏得住,就跟我喜欢你一样,怎么着都要娶你回来的。”

虽然沈临风对自己表白,自己应该高兴,可是想起江二嫂嫂,她又一时有些难受。转念,她又想起爹的话,立马振作了。

沈临风奇道:“方才还愁眉苦脸,这么快就生龙活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