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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陵光还是她小时候见过的,相貌格外出众,颜家的小姐表小姐们还为此争夺过,后来他家出了事,周陵光就寄居在自家,什么印象她已经没有了。

哥哥提醒的没问题,但周陵光现下来京又如何?即便他入仕,要和沈家这样满门官宦斗,都十分难。

她又能怎么样呢?沈临风从来没和她提起过周陵光,她这样贸然问,反倒是不好,哥哥只和她说,没和沈家说,原本就是想让她做个提防,提点沈临风。

“大奶奶,太太说要准备祭祖之物,让奴婢请您过去。”沈夫人身边的泽兰过来传话。

窈娘起身笑道:“我知道了,太太怎么派泽兰姐姐你来传话,要不要在我这里吃一盏茶。”

泽兰道:“大奶奶爱重,原不该辞,但太太那里正等着您过去呢。”

逐渐窈娘其实也能摸到一些沈夫人的脉了,她这位婆婆某种程度而言,还算是天真烂漫。没有她家甄氏那种城府,甚至比不上她娘的隐忍因势利导,可能自小在家就是小女儿,嫁的丈夫又比她年纪大好几岁,人也端方守礼,因为对她很尊重。

这样的人某种程度算是另外一种性情中人了,一切以自己的喜好出发,并不真的从利弊出发。

就比如现在沈夫人喊她过去教她一些祭祀所用,并不是因为她进宫作画的殊荣,也不是因为她是沈临风之妻,居然很有可能是她平日晨昏定省让她觉得自己实诚。

窈娘跟着泽兰过来,沈夫人道:“快小年了,咱们得在祭祀前一天和祭祀当日一定要反复检查祭祀器具和供品的情况,不能使用不洁的器具和食物供奉。我们家祖屋在吴兴,但这些年临风他爹和他二叔都在京做官,又有一些族人也在这边,故而,我们都在这里祭祖。”

“太太,那请问祭祖要准备什么食物呢?”窈娘平日过年一般都跟着解氏去大房,甄氏当然不会那么好心告诉自己。

至于解氏她虽然执掌中馈,可颜家族长是颜应祁,父亲祭祀都是带着哥哥们,操持一般是甄氏操持,窈娘对祭祀只是一知半解,这也是她为何在沈夫人处这般温顺的原因。

一来新妇使然,二来也是她嫁过来太年轻了,对沈家一无所知,有什么比在沈夫人这里听到的信息最多的。

沈夫人见窈娘问起,又道:“我们沈家还是秉持吴兴祭祖那一套,多半用的还是新打好的粳米和糯米,记住,一定要是新的。”

“儿媳知道了。”窈娘乖乖点头。

沈夫人教东西是真教,她道:“祭祀是一定要蒸团子和蒸圆子,我们家的厨子在湖州时都知晓长兴的上、下箬乡取箬溪旁的箬竹叶回来蒸团子,这样团子里会有一股淡淡的粽叶香,那个香味很好闻的。”

“太太,我用笔记下来吧,我怕我记性不好。”窈娘佯装有些记不住的样子。

沈夫人点头,觉得儿媳妇态度还是端正的,又道:“这团子出锅前还有一道工序,在榻表面抹上烧熟冷却后的菜油,等油滑入箬叶和团子的缝隙中,就不会黏着,特别是菜油抹过的青团子,这就是有名的翡翠团子了。还有黄米团子,这个不必我多说,你也知道,是用黄米做的。”【1】

窈娘颔首:“以前去我外祖家里,常吃黄米糕。”

“还有一种叫蜡前三白酒,是从冬至这一天开始数,甲乙丙丁....数到第三个戍日,就是腊,腊前如果下雪了,用这种雪酿酒非常好喝,祭祖我们一般都是用的蜡前三白。”

蜡前三白?窈娘暗自记下。

又听沈夫人说起:“还有清明花糕可不仅仅是清明节要用到的,各种拜飨祭祖活动不可缺少的供品,我们家里一共做八种花糕,模样都有模子,到时候等她们送上来你再细看。”

窈娘笑道:“太太,你这样为家中操持,不若儿媳为你画一幅你准备清明花糕的图吧,虽然现下数九寒天,可我想若是流传下来,子孙后代看了,谁不知道太太的好。”

“你的嘴这么甜,偏偏临风的嘴笨。”沈夫人意有所指。

窈娘知道沈夫人这是变相骂自己油滑,但那又怎么样呢?学到手的才是真本事,沈临风他们在翰林院掌院学士手底下还不是被骂的跟孙子似的,日后位极人臣,谁还记得这些。

因此,她只道:“自古沉默是金,贵人言语少,反而是我们这样话多的,还要得亏太太不嫌弃才好。”

沈夫人居然觉得窈娘真心夸沈临风,又说沈临风如何聪明如何伶俐如何会说话办事,这一切窈娘虽然心中未必都赞同,但脸上也是跟着点头的。

今日忙了一日,窈娘收获满满,晚上沈临风替窈娘捏腿,捏着捏着发现窈娘睡着了,他心疼的看了窈娘一眼,俯身下去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又怕亵渎她,蹑手蹑脚的放她进被窝。

夫妻二人一觉睡到大天亮,沈临风此时正值休沐期间,更加要多睡一会儿了,但窈娘比他先醒来,推着他道:“这几日忙着祭祖,你可是宗子,是主祭人啊。”

沈家这样的大族繁文缛节非常之多,比颜家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仅要召集各支祠的执事人员,宗子还要设帐办公,安排祭祀时各人所担任的职务,晚上还要派人住进宗祠内,,甚至是祭祀过程的司礼人员都选年青读书人担任,称为诸生,他们在祭祀前几天都要在宗祠内练习训练各种礼仪和姿式,以便祭祀时熟练运用。【2】

祭祀的祭器都要由专人安排妥当,到时候奏乐、屠宰、香炉上香都要准备齐全,窈娘就听沈夫人提起说祭祀要做到酒暖于炉、羹沸于鼎、饭香于笼。

上完香还要虢酒、请祖先,三献礼之后便是侑食礼,点茶后续全部完成再撤下馔食,分给大家。

如此才算是结束了。

别看沈夫人准备那么多,女子是不能进祠堂的,都只能在祠堂外磕头。

沈临风伸出手指:“准我再睡一盏茶的功夫吧,就一盏茶,咱们等会儿又要分道扬镳了。”

二人各自有事情相忙,这倒也是不争的事实,她们也不是普通的夫妻,是宗子和宗妇。窈娘抱怨道:“你只顾你自己睡觉,都不心疼我,现在把我娶到手了,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我还想你回来了,咱们俩一起用早膳呢。”

沈临风一听到什么“娶到手就变了个人”这种话,连忙从床上坐起来了,他刚睡醒,皮肤越发如玉一般。

窈娘看了心中跟漏了一拍似的,沈临风还不知晓,他道:“娘子,放心,我这就起来,让人去母亲那里说。”

其实窈娘也知晓他平日早起就跟要了老命似的,好容易能够休息一下,自然巴不得多睡会儿,可偏偏年节下事情又多,肯定不会这般的。

“嗯。”窈娘坐着床边,就那样看着他。

沈临风连忙捂脸:“我这就去梳洗。”刚起床仪容不整,他要梳洗好才行,不能让窈娘看到这等丑陋的样子。

窈娘拉住他,欺身上去亲了他一口,见他呆若木鸡,又笑道:“做什么?早上起来就这般发呆了?”

“你做了我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沈临风小声道。

窈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看到他就想欺负他。

又说沈夫人正在梳妆,平日这个时候窈娘差不多都到了,今日却见沈临风的大丫头纤红过来道:“太太,大爷说他今日要和大奶奶一处过来请安,请完安之后,他还要去宗祠,遂就在家里吃了再过来。”

“知道了。”沈夫人道。

实际上男人们都不大管后宅的事情,儿媳妇们晨昏定省也实属是很正常的行为,就连她那时候上了春秋,还不是照样婆婆跟前请安。

这点把戏谁不知道呢?她心里认定窈娘心眼子多,自己儿子老实,恐怕还被欺负呢。

可儿媳妇伺候儿子是天经地义的,沈夫人当然可以用孝道强行让儿媳妇过来伺候,但那是市井泼妇做的,不是她这样身份的人做的,若是传出去了,旁人难免说她故意不让儿媳和儿子亲近。

窈娘再过来时,已经快一个时辰了,沈临风请完安就去宗祠了,窈娘则继续跟着沈夫人学祭祖相关事宜,自然沈夫人今日就囫囵吞枣没昨日说的那么仔细了,大抵是在惩罚自己今日没有来伺候罢了。

偏偏窈娘并不是那种真的软柿子,她即便有求于人,也不会让人看出来她有求于人。

解氏那样不为难别人的婆婆,算得上是少之又少,即便如此做儿媳妇的关氏还会很不满,儿媳妇想要和婆婆完全平等几乎不可能。

所以其中的关系,既不能真的太软,让人觉得你是个任人搓圆搓扁的,也不能太硬,没有回转的余地。

今日沈夫人这里有人送了金银锞子过来,这是打好了准备过年赏人的,这些窈娘倒是知道,她家里就是过年打这些送人,无非是牡丹富贵,并蒂莲花,状元及第还有海棠式样的玉堂富贵这些。

沈夫人就道:“这牡丹海棠送给妇人们姑娘们都好,并蒂莲送给新婚夫妻,状元及第就送给年轻的读书人。”

“是。”窈娘点头。

沈夫人又说了不少家务事,窈娘不由得问道:“妹妹今日过来吗?”

“这么冷的天让她过来做什么。”沈夫人看了看外面雪那么深,还让周妈妈送些参汤过去。

窈娘心想我的年纪比你女儿还小,为何我就得冒着风雪过来呢?但这种抱怨也只能放在心中,跟沈临风也不能多说,沈临风自己都身不由己,他还想成日睡懒觉呢,都无法多睡一会儿。

周妈妈都觉得此话不妥,再看窈娘脸上未露出一丝一毫不悦,心中也是服气这位大奶奶。她和大奶奶接触过,她绝对不是听不懂话,甚至来说这位大奶奶年纪不大,却是个非常机灵的人,越是隐忍不发,日后恐怕反扑就更厉害。

而窈娘现在自然不会发泄什么,她在颜家这十几年不是白过的,等及笄之后把身体调理好,若是之后能生得一男半女,这才是有了依傍。有了依傍之后,再管家也就顺理成章了。

如今还是先消弭颜宁馨带来的不好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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