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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再次取了凳子坐在她旁边。梁云峰坐在了她的另一边,他提前接到了指示,拿出本子准备做笔录。

孟思期也有随身带本子的习惯,马上拿出纸笔来。她准备记录路鹤的提问。

“思期,”路鹤微微偏头,“问询你来,我会进行补充。”

孟思期一愣,她没想到路鹤会把这个任务交给她,她刚才根本没有做准备,有可能他是听了冯少民的话,说她问询思路不错,也有可能他是想提高二队在本案的存在感。

每一件案子最后的总结都会记录各队员的主要工作,毕竟二队目前参与进来的只有三个人,如果整个案子过程中没有表现,那么他作为队长也许会有失公允,因此他可能考虑将这个机会交给她。

孟思期确实在之前进行过不少审讯和问询,但是路鹤突然给她指派任务,让她一时之间有些微微的忐忑。

因为以前都是熟悉的同事,而且师父会给她鼓励,然而她对路鹤的审讯思路并不了解,如果和他的思路完全南辕北辙,可能路鹤会进行大量的“补充”,这会让她觉得问询挺失败的。

但是她绝不能推脱,本身她性格里就有这种做事倔强的因子,非想把事情做成功。还有就是她也想积极地参与到本案中,能为本案出一份力。

她打开本子,取出钢笔,动作显得比平时略慢,也是试图在准备的过程中快速拧出一条思路。

“思期,按照你思路问。”路鹤又提醒了她一句。

也许路鹤看出来她的紧张,孟思期微笑点头,“我知道了,路队。”

她将笔放好在空白的纸张上,以镇定自若的目光看向保安和检票员,“请问两位姓名,在本次展览担任什么样的职务?”

两人依次回答。

“警察同志,我是今天展览的保安,也是维持本次展览秩序和安全的主负责人,我名叫魏力强。”

“我叫王爱琴,是这次展览的检票员,也是小组长,我主要负责游客的检票工作。”

孟思期点头,继续问:“魏力强,你是今天的大门保安,你有见过推着手推车的小丑进入大门吗,具体时间还记得吗?”

魏力强回答:“有,时间不确认,大概就是开展后一个多小时吧,当时人已经很多了,我看到有人推着花,以为是公司安排送花的人,就没有在意。”

“你们不会检查进入大门的物品吗?”

“通常是会检查的,但主要是针对游客进行检查,当时小丑检票通过了,还戴着蓝带子工作牌,我就以为是公司的员工,所以直接放行了,我主要还是维护游客秩序和安全。”

“当时是谁第一个发现的尸体?”

“有人说博物馆里被扔了一个箱子,没人管,是我同事报给我的,我就过去查看,当时我们至少有三个保安在,同事打开的箱子,当时……”魏力强的喉结滚动了下,他似乎并不愿回忆起那副场景,他略过了细节,“当时博物馆就炸了起来,游客尖叫,跑地跑,蹿地蹿,是我反应过来,报的警。”

“好,谢谢。”孟思期将目光又投向王爱琴,“你好,王爱琴,你是今天的检票员,也就是说,任何人进博物馆都需要经过你这边是吗?”

“对,除了博物馆领导,都需要从我这边经过。”

“所以普通工作人员进入需要你们确认?”

“是,工作人员有工作牌的就直接放行。”

“当时小丑进门你是怎么处理的?”

王爱琴应该是提前在这里就进行了回忆,因此没做停留就回答:“那个小丑脖子上挂了我这一样的胸牌。”她特意拿起了胸牌,带子较长,胸牌直接展示在孟思期眼前。

胸牌上有张照片,还有姓名,工作人员代号,也就是说每一张工牌都是唯一的。

孟思期对这个信息很感兴趣,如果王爱琴看到了工牌信息,或者嫌疑人真人照片,那么这无疑给破案增加了巨大信心。

显然路鹤也意识到这点,他朝孟思期看过来的时候,两人几乎是同时看向对方。

即便在问询的紧张过程中,孟思期仍然能看到路鹤眼底的光芒带着镇定、敏锐。

孟思期再次追问:“你看到小丑胸牌上的信息了吗?”

“没有,”王爱琴几乎是直接摇头,她应该意识到警察提前有这个问题,又补充说,“当时小丑推着车,我以为是今天在展览会上表演的工作人员,因为今天的工作人员很多,包括在里面售卖饮用水和零食的。或者是领导的安排,送花卉进去的。那时候,进门的人特别多,小丑停了下,把工作牌拿出来亮了下,我直接让行了。”

“所以你根本没留意到工作牌上的信息?”

王爱琴顿了下才说:“不,虽然没有看清上面的姓名头像,但是我们公司的工作牌有防伪光,我知道怎么辨别真假。”

孟思期明白,王爱琴就是做这个工作的,她应该不会犯低级失误,这个年代伪造工作牌的技术还没有那么强,现在王爱琴脖子上就挂着工作牌,牌外壳是透明塑胶,光照时有防伪光,工作牌封塑在里面,伪造不容易,但也不排除伪装的可能。

她继续确认:“小丑的工作牌没有挂在胸前对吗?”

“他是那种宽松的小丑装,上身有个大荷包,工作牌就放在里面,但是蓝色带子是露在外面的,我当时以为他可能是为了表演,所以就把牌子藏了起来。”

小丑既然刻意隐瞒,也就是说,工作牌的信息可能断了,本来她还寄希望于记者可能拍到工作牌。

没有准备,孟思期想不出还有更多的提问方向,她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你们这种工作牌,”路鹤似乎觉察到她的状态,有意接过她的沉默,问,“都是有记录对吗?”

当路鹤问出这个问题,孟思期一下子领略到他的思路。

王爱琴回答:“是的。”

“那行,”路鹤简明扼要地说,“从你们公司,给我们准备一份工作人员名单。”

“可以,我会马上和领导申请。”

“我希望没有人员遗漏。”

“这个不会,我们都有登记档案。”

虽然是博物馆,但是仍然是公司运营,所以工作人员应该都属于该公司。孟思期觉得这事有了眉目,路鹤直接找到了线索的源头,如果小丑有工作牌,是公司员工的话,这个事情就可以先从内部彻查。

虽然不排除还有其他可能,譬如伪造工作牌或者借出工作牌,但是一切都有源头,无疑这是现在调查的重要方向。

孟思期问询时一直绷着神经根本没想到这一点,也在心里对路鹤的思路产生了认同和钦佩。

不过在这时,她也忽然想到一个重要思路,也许会让侦破方向变得更容易。

孟思期直接问:“王爱琴,能不能在你们提供名单的同时,再提供一份考勤表,我们想知道他们近一周内的请假和旷工情况。”

从今天尸体皮肤表面呈现的色泽来看,孟思期推测死亡时间在四十八小时内,如果凶手完成杀人放血抛尸,那么一定需要大量的时间,也就是说凶手可能提前就进行了准备,包括那个推车上的鲜花盆栽,应该也是花时间精心准备的,所以凶手绝不会这几天都把时间放在工作上。

博物馆筹备开展前的工作应该都是负荷状态,因此有休假或旷工的工作人员将会是重点排查对象。

当她问出这个问题,路鹤的眼神再次偏向了她,眼底亦有几分欣赏的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