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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丹若打?开怀表看看时间,差不多?到了喂奶的时候。

她琢磨要不要带孩子先走人,皇次子不是?长子,不需要一直留在这,祝沝已经得到了他该得的东西,再多?的恩宠未必是?一件好事。

可皇帝刚才随口说的“辅佐”二字,让她心里产生了一些?想法。

照理说,皇帝一死,幼主继位,都会由太后?或太皇太后?听政,与其他顾命大臣一起辅佐幼帝。

恭妃是?生母,又是?皇贵妃,铁板钉钉的皇太后?。

程丹若暗示贵妃出家,首要目的是?保住她的性命,免得皇帝生疑,提前把人带走了,其次,也是?想保住恭妃的地位。

她们毕竟是?名义上的姐妹,恭妃坐稳皇太后?的位置,她能发挥的余地就更大。

总不能让太后?上吧?她们俩有仇。

但皇帝已经不止一次透露出对恭妃的不满。

这点其实?很奇怪。

在程丹若看来,田恭妃除了有些?过渡溺爱孩子,其他没什么问题。新手妈妈第一次带娃,又是?她千辛万苦生下来的,这也是?人之常情。

皇帝不满个什么劲儿?

他管过几个钟头的孩子?

不过,腹诽归腹诽,程丹若不会天?真得帮助恭妃,改变她在皇帝心目中的形象。

大恩似仇,帮衬也是?,关键时候拉一把是?良心,其余的少做少错。

人心最难捉摸,唯有自己?最可靠。

程丹若吩咐奶娘给皇次子喂奶,有力气吮吸了,还是?自己?喝奶锻炼得好。她则走到门口,挑起棉帘子向外看。

鹅毛大雪飞扬,丹陛空空荡荡,不见往年热闹的花炮。今年连鳌山灯都没了,除夕夜的下午,这座宫廷依旧是?一根绷紧的弦。

天?空一片茫茫灰色,金色琉璃瓦覆盖积雪,红墙却愈发鲜艳,远处是?呵着手脚扫雪的宦官,好像一团焦黄的风滚草,宫女?们蜷着身子,自回廊下快步走来,臃肿的棉袄被吹得怪模怪样。

寒风扑面,冰凉的雪珠打?在额上,凉丝丝的沁人。

程丹若遥望屋檐,四方的天?,遂久违地记起了自己?离开皇宫时的想法。

当时,她已经是?司宝女?官,宫中难得的体面,可再多?的风光,也只是?浮于水面的镜花水月,全是?假的。

主人跟前的体面,就好像领导的赞美?,除了惹来旁人艳羡,又有几分实?在?

飘在云端的人,坠落时一定会粉身碎骨。

所以,她没有流连这虚假的荣华,决意?离开宫廷,做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

这么多?年过去,她做到了吗?

勉强算是?吧。

虽然能力不足,无法彻底改变这世道,但她终究为?世间留下了什么,惠及了一些?人,他们因为?她而活了下来,或许改变了人生。

今时今日,她又回到了这座宫廷。

好像宿命的指引。

“夫人,外头风大。”李有义上前,轻轻唤醒了她的神思。

程丹若笑了笑,打?量这个曾经命悬一线的小?太监。

他已经变成?二十几岁的青年,不英俊,但圆脸看着就十分讨喜,像是?邻居家的小?子,成?天?乐呵呵的。

可他干爹是?东厂提督李保儿,在他干爹的提携下,李有义已经是?东厂领班了。

“是?啊,怪吓人的。”程丹若笑笑,忽然看向朝这边走来的人,“这是?满公公?”

李有义笑道:“夫人好眼力。”

“平日里倒不太见他。”她道。

李有义道:“满公公深居简出,夫人见得少也不稀奇。”

大太监权势滔天?,但真正值得外头留意?的只有三个:分别?是?掌印太监石敬,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李保儿,乾阳宫管事满福。

而这三人的地位明面上有排行,石敬大于李保儿大于满福,事实?却不一定。

太监的权势不在职位,而在帝心,只要皇帝信重,哪个位置都一样。满福是?乾阳宫管事,乾阳宫的一应事务都归他负责,皇帝的日常起居里都有他的影子。

石太监是?皇帝的嘴,李太监是?右手,满太监就是?左手,缺一不可。

“见过宁国夫人。”不熟归不熟,满太监待她还是?极其客气,笑眯眯地见礼。

程丹若也不倨傲:“这般大的风雪,满公公这是?打?哪儿来?”

“今儿除夕,陛下吩咐了,让太子殿下与齐王一道守岁。”满太监回答,“奴婢知会尚膳监一句,叫他们备些?好克化的东西。”

居然回答了……程丹若微垂眼睑,不由更加确定,皇帝似乎真的有意?用她。

“奴婢也为?皇贵妃娘娘和夫人备了菜色。”满太监笑道,“听说夫人从前在宫里最爱迎霜兔,专程叫人做了来,应当还是?从前的味儿。”

“这怎么好劳烦。”程丹若意?外,又故作迟疑,“今日除夕,我?总要回家……”

满太监却不赞同地摇摇头,他摆摆手,示意?李有义走远些?。

李有义笑呵呵地应了,扭头就进殿寻人。

满太监也不在乎,压低声音道:“老奴说句交浅言深的话,这家事固重要,哪有国事要紧呢。齐王殿下离不开夫人,夫人三思。”

“公公说得在理,”程丹若反问,“只是?何必同我?说这些??”

满太监一笑,并不作答,欠欠身往里去了。

西次间传来他的声音:“娘娘,膳食已经安排好了,陛下闻不得菜味儿,还请移驾偏殿。”

程丹若:不会真的要在这里吃年夜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