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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梳含笑不语。

陈昭眉却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站起身说:“没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

重梳并不阻拦:“慢行,不送了。”

陈昭眉转身就要走,却听见重梳说:“别忘了圣女的眼泪。”

恍恍惚惚的陈昭眉才想起这一茬,忙把盒子拿起来,又听见重梳说:“虽然白瑰已拿了我的眼泪,但是我的眼泪恐怕不如先母的。你若有什么大用途,还是用这个更好。”重梳顿了顿,继续解释道,“严格来说,我不是‘圣女’,而是‘圣子’。如果你需要的是严格意义上的‘圣女的眼泪’,那么,白瑰从我那儿得来的眼泪未必有用。”

陈昭眉一怔:“白瑰拿了你的眼泪?”

重梳有些意外:“他没告诉你?”

陈昭眉抿了抿嘴唇,咳了咳,说:“告诉了,我忘了。”

白瑰没有告诉陈昭眉这个,而是说冬城白家藏有圣女的眼泪,会作为嫁妆奉送。

——又是一个谎言吗?

陈昭眉心神大乱,但他始终不肯在外人面前说一句白瑰的不是。

重梳却又说:“那他有没有告诉你,如果你们办传统婚礼的话,婚礼上要敬告天地?你们身为贵族,更会在巫神庙里当众盟誓,他可有告诉你这意味着什么?”

陈昭眉一怔:“意味着什么?”

重梳看得出陈昭眉满脸写着地球人专属的懵圈,便满脸和善地提醒道:“盟誓在巫星是很慎重的事情。一旦食言,必然会招致天谴。”

陈昭眉愣住了。

重梳见陈昭眉好像还不太理解,便进一步解释道:“因为盟誓之事,所以巫星贵族之间,没有离婚,只有丧偶。”

陈昭眉心下悚然。

重梳眉眼弯弯地笑着:“关于这个,白瑰也告诉你了吗?”

陈昭眉再也吐不出那一句“告诉了,我忘了”。但他仍不肯示弱,梗着脖子说:“关你屁事!管好你自己!”说完就走。

陈昭眉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茶室,顺着走廊快步行走,看起来是颇有气势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手心背脊全都是冷汗。

陈昭眉走得急促,步子飞快,因此,他一眨眼就转出了廊外,看到斜对面那棵巨大的圣旃檀树下伫立着的白色身影。

白瑰缓缓转过身来,和梦境里那个红衣白瑰拥有着那么相似的脸……

但陈昭眉古怪地没感到害怕。

刚刚圣女和陈昭眉详谈的时候,白瑰已完成了两件事:

一是把埋藏在树下的祖先尸骨给隔空取物了。

二是把封禁在圣宫里的黑色玫瑰给隔空取物了。

所以,圣女在挑拨的时候,白瑰也在偷家。

大家都有光明的前程。

白瑰偷家成功,便想着此地不宜久留,免得时间久了,会被圣女察觉端倪。他正想去茶室催促,却没想到,陈昭眉已经完成谈话,行色匆匆地从茶室出来,圣女倒没跟着走出来。

白瑰见圣女没来,便想着索性不理圣女,直接带陈昭眉走吧。

白瑰下了决定,便走到陈昭眉跟前,却察觉到陈昭眉满脸不痛快。白瑰便说:“你的脸色很奇怪。”

陈昭眉近看白瑰的脸,仍无法将这张温柔的脸和梦境里那个杀人狂的脸联想起来——尽管皮相是多么的相似。

陈昭眉咳了咳,说:“嗯,我跟圣女说了,我决定和你结婚。”

白瑰点头:“她说了什么?”

陈昭眉拿出那个盒子,说:“她说送我圣女的眼泪,恭祝我新婚快乐。”

白瑰一怔:“是吗?”

陈昭眉仰起脸来,深吸一口气,问道:“对了,她说,你拿了她的眼泪,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白瑰愣了一下,沉吟了一会儿,才说:“他告诉我,他觉得你很可疑。查过了你的底细,说你是一个星际赏金组织派来污我清白的,叫我不要信你。”

陈昭眉吃了一惊:“他……他知道……”

“嗯。”白瑰凝重地点头,“她还知道了,你是为了圣女的眼泪接近她的。”

“那他送这个给我……”陈昭眉一时心情复杂,看着手里放着圣女的眼泪的盒子,不知该说“怪不得他送这个给我”更合适,还是说“怎么他她还肯送这个给我”更合适。

白瑰深叹一口气:“我想着,既然话都说开了,为免以后麻烦,我只好替你跟她讨几滴眼泪。”

陈昭眉审视着白瑰:“哦,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白瑰自然不会老实接招,而是反问:“那你怎么不先告诉我你回巫星是要拿圣女的眼泪?”

陈昭眉噎住了。

白瑰更进一步:“那时候,圣女还揶揄嘲讽,说你是为了圣女的眼泪才回巫星的,追求我,不过是顺道罢了。”说着,白瑰还作出哀愁的模样。

陈昭眉听到这话,一下就急了:“他胡说!我明明是为了你才回来的,那个眼泪才是顺道!”

白瑰两句话四两拨千斤,不但把自己摘干净,还让陈昭眉变成理亏要自辩的那个。见陈昭眉急了,白瑰才笑笑,说:“我当然不信她。她就是想要挑拨我们两个而已。”

陈昭眉重重点头:“是啊,我看他没安好心。”

白瑰又问:“她还说了什么?”

陈昭眉嘴巴微微张了张,红瑰那张如同厉鬼的脸闪过他眼前,他身体下意识地抖了两抖。

陈昭眉低了低头,虽然不得不承认圣女在二人之间挑拨离间,但是……白瑰偷偷给自己下了真言却是千真万确的。

现在,真言咒解除后,陈昭眉已经搞明白了,自己闯入了白瑰的梦,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所以,白瑰给自己下了一道遗忘的真言。

然而,白瑰的梦里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情景呢?

陈昭眉完全没想到什么平行宇宙之说,按照他浅薄的梦境认知,只推断梦境是认内心世界的映射。一个人只能梦到自己认知以内的事物,即便是梦里多么天马行空,但都是以那个人本身的认知为依托的。

一般没接触过死尸的人即使做梦梦到尸体,也不会那么真实。

而白瑰梦境里那些残尸的真实程度,可谓是纤毫无爽,只有真身经历过、而且长期接触过的人,才能有这样的梦吧!

更让陈昭眉不安的是,梦中那个被撕成碎片又被缝合的自己——也过分真实。

真实得可怕,可怕得让陈昭眉的胃部紧缩,几乎要呕吐。

看着陈昭眉的脸色煞白,白瑰关怀道:“你到底怎么了?”

“你……”陈昭眉抬起头,哑声说,“还有没有什么瞒着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