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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无反顾做她盔甲

暗河之上,有船停靠。

天上一轮血月高高悬挂,船上陆续有人下来。

港口有好几个邪祟执着兵器在检查下船的人,湛云葳和裴玉京对视一眼,两人面色如常走过去,那几个全凭气息辨认,见他们身上没有灵修的气息,摆摆手就放了过去。

眼前是一块被邪气裹着的石碑,进入石碑之后,才算正式入城了。

裴玉京递给湛云葳一个牵魂铃:“以防万一。”

湛云葳收下,两人这才入城。

严格说来,两人都是第一次进渡厄城,湛云葳稍微好一些,她先前在越之恒记忆里见过些许渡厄城的景象。

但那也只限于见欢楼与暗河,而非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她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邪祟!

大街之上,修为高的邪祟在吞吃修为低的,四处都是断臂残肢和紫色的血。

她和裴玉京刚来,就被暗地里许多森然的目光盯上。

难怪检查宽松,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渡厄城是个有来无回的地方,没有几个灵修想不通擅闯。

湛云葳压低声音:“裴师兄,去人少的地方。”

裴玉京颔首,当即拐入巷子中,湛云葳闭上眼,觉察到身后跟上来打算吃了他们的邪祟,灵力悄无声息放出,没一会儿,身后没了动静。

裴玉京徒手掰开门栓,让湛云葳进去。

低等邪祟喜好杀戮,没有太多自己的意识,宅子里空空荡荡,反而安全。

要找百杀菉,湛云葳知道裴玉京不可能完全没准备,然而让她看见裴玉京拿出地图,还是不免有些惊讶。

“渡厄城的地图?”

裴玉京应了,坦白道:“师尊给我的。”

湛云葳有几分诧异,没想到裴玉京就这样说出来了,她干巴巴道:“哦。”

蓬莱尊者是当年进入禁地的四个人之一,最后带走神剑,理当是蓬莱的秘密。她也不好继续追问人家蓬莱的私事,只好去看那地图。

裴玉京抬眸看了她一眼,湛云葳蹲在角落,十分有边界感的模样。

他弯了弯唇。

其实她少时也这样,其他少女偷看剑修练剑,她从来不去。

裴玉京在剑阁从未见过她的身影。

后来他机缘巧合得知她会去小镜湖边悄悄练习控制灵鱼。有一日他受了内伤,需要冷泉浸泡,学宫里的师尊给他安排了疗伤的地方,他却莫名去了小镜湖。

那一晚月色很美,他坐在瀑布之下,水打湿身上的白衣,几乎能看见身上的肌理。

裴玉京那时候年纪也不大,感受到她的视线,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耳根慢慢红了。

旋即那少女跑得比兔子还快,丢下一句抱歉,就跑得再没人影。

裴玉京坐在溪水里,沉默不语。

他……很难看吗?

他知道不是的,水中倒映出一张天人般俊朗的脸,剑修体态匀称,怎么都算赏心悦目。

他烦躁地拨乱水影,从水里站起来,眉眼染上几分郁郁之色。可是很快,他就缓和了情绪。

少时母亲和师尊就不许他这样。

他们总说:“你生来剑骨,是蓬莱的希望。不知多少人看着你,你千万不能行差踏错,要树立一个好的榜样。在外光风霁月,对内谦和有礼,这才是我蓬莱将来的少主。”

不许烦躁、生气,不得有杂念,心要虔诚。

可世间哪有如佛子一般完美之人。

裴玉京却不得不披上一副圣人的皮囊,但皮囊之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不是这样完美。

至少小镜湖里,只有天与地知道,他多少存了点勾引的坏心。

但湛云葳不知晓,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自湛云葳将命玉取回去,裴玉京常常反覆做梦,有时候梦到他没有听信母亲的话,提剑去了王朝,阻止了那场大婚。

有时候梦到地灵坍塌那一刻,他满目邪戾,斩断了明绣的手。

师兄弟们惊骇地看着他,他也觉得自己陌生。可裴玉京知道,这才是一个真实的人,有自己的喜怒,选择,不再是被人胁迫着往前走的圣人。

凭什么就要他步步规矩,大公无私。

醒来,却每每看见封存在识海中的神剑,它那般亮,仍旧没有染上黑气,仿佛百姓们那一双双望向他的眼睛。

他坐在山岗上,看着人间花败,到冬日来临。

灵鸟报信,回来的只剩湛殊镜一个人,裴玉京就猜到了湛云葳去了哪里。

他抚着神剑,不知道该不该盼她成功,说服那人皈来仙门。

就像湛云葳说的,他仍是她的师兄,永远愿她幸福。

越之恒就算有千万般不好,可越之恒不像自己,危险来临时,他会义无反顾、以身做她盔甲。

裴玉京唯独没有想到哑女会死。

裴玉京忍不住看了眼湛云葳,想到那王朝鹰犬也靠不住,连信任都没有,就将此怪罪于湛云葳,他神色冷了冷。

湛云葳却不知他想什么,而是在分析眼前的地图。

地图并不算很详细,但大致的方位还算清楚,甚至禁地和几个魑王府邸的位置都标了出来。

她指尖绕开禁地,点了点那个最大的魑王府邸:“师兄,我们去这里。”

虽说不能笃定,但此处八九不离十。

她前世曾与越之恒有过一番谈话。

两人当道侣时,话不投机半句多,百杀菉一事,她却特地找过越之恒一次。

如今想来,越大人当时的阴翳脸色,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毕竟湛云葳那时候找越之恒,自然不可能是关心越之恒死活,她只在意三件事,那神秘宝物是什么,被谁拿到了,她的同门可有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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