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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大家洗衣服做饭或者说偶尔说闲话,难免提起来陈璐被人打的事,说是鼻青脸肿的,现在正在家里床上躺着,陈耀堂和冯仙儿气得跳脚,说是流氓圈子打她,还诬赖她。

可大家伙哪里信呢,人家小流氓小圈子干嘛诬赖你?再说你头花哪来的?什么,你自己买的,骗鬼去吧,就是男人给你买的吧!

大家正说着这个,陈翠月过去了,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就干笑几声,客气客气。

霍婶和陈翠月关系好,便给她找场子:“陈璐这孩子从小被宠着,这是被宠坏了,你说这孩子,越来越不像样,没事还是得多劝着,可不能让你弟家两口子宠坏,再这么下去,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事来呢!”

陈翠月其实早听到大家伙说了,她只觉得丢人,简直是不想承认自己姓陈!

这陈璐啊,一个姑娘家的,成天到晚抖机灵,净干那上不了台面的事,这下子可倒好了,丢人丢人姥姥家了,把陈家祖宗的老脸都丢尽了!

她以前到底是被什么糊了眼,竟然一心看着陈璐好,现在可倒好,这三十拐弯儿的人了,到现在也没个正经工作,成天窝家里装模作样涂脂抹粉的,竟然还暗地里勾搭男人,让人家背地里这样戳脊梁骨,活这一辈子,还没被人家这么笑话过,她这是遭的什么孽,竟然被一个晚辈这么连累!

当下她拿着那刚洗好的床单,攥住一头,使劲地一抖擞,抖擞得噼里啪啦,之后咬着牙道:“我劝什么劝,人家早和我闹生分了,为了我家那点洋落儿没给人家,过年都没怎么和我家往来,跃华的同学,舜华的同学朋友一起下乡的知青,有一个算一个,过年时候都知道提着东西过来看看我们老的,结果我亲外甥就这样,大家伙也都明眼看着呢,我还能怎么着,我说是长辈,其实在人家眼里就一摆设,早不当回事了!”

她这么一诉苦,大家自然都同情她,甚至劝她:“要我说,也是耀堂找了一个不正经混的媳妇,把下面小的也带歪了,说大话使小钱儿,成天盯着别人碗里的,你说你以前贴补他们还少吗?他们倒是跐着鼻子上脸得寸进尺了!”

这一番话,可真是利索,把所有罪过都推到了冯仙儿那里,等于顾了陈翠月的面子。

大家伙自然也都劝陈翠月:“想想可不是这个理儿么,你啊,这些年也不容易,要我说,随他们去吧,你这当姑奶奶的,该干的已经干了,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扑腾,你还能管他们一辈子吗?”

陈翠月总算是把自己家和陈璐一家子撇清了,心里便吃了定心丸,却故意叹了一声:“说得可不就是,他们家的事,我是真管不了,我累心了这么多年,我可是受够了!”

顾舜华在屋里头听到了这话,也是轻叹,心想她妈真是性子和以前不一样了,这样也好,以后遇到什么事,也不用担心了。

不然总是担心这当妈的和自己家不是一条心,反而帮着陈耀堂,那终究麻烦。

她心里对陈耀堂对陈璐都提防,这两个人一个觊觎着菜谱,一个惦记着自己男人,反正父女两个没一个好东西。

至于陈璐的事,顾舜华没再和任竞年提起自己的想法,反正提了也没用,而任竞年,显然是格外留意大杂院中的情况,他暗中观察了大杂院的老街坊后,终于得出结论:“附近几个大杂院,应该只有陈璐一个人身份有问题,其它人都是正经过日子的。”

顾舜华点头,她对这个结论倒是赞同,他们总算观点一致了 。

其实她估摸着,任竞年可能暗地里还跟踪过陈璐,去研究过他们家的交往情况,不过陈璐被打后,整天在家,也不过是休养身体,至于她舅舅陈耀堂,那更是分析不出什么花头来,这么一来,他发现什么不了线索,没真凭实据,去相关部门举报显然也不可能,看起来也就消停了。

顾舜华是想着,随便他怎么折腾吧,反正她对他是放心的,再怎么着,他和陈璐也擦不出火花来。

她明白任竞年的性子,他对国家的忠诚从来毋庸置疑,他正直能干,富有责任感,哪怕现在已经转业不再是军人了,但是保家卫国是写在他骨子里的。

这样的一个男人,他绝对不会对一个他已经判断为“可能是特务”的女人有什么想法的。

这是一个敌我分明的人。

所以她不再去理会了,毕竟她现在也很忙。

最近她为了筹备那个宫廷宴席,忙得团团转,忙到最后,干脆中午两点到五点时候就不回家休息了,这就意味着他们早上十点到玉花台上班,一直到很晚玉花台停止营业才能回去家中,自然比一般人更要辛苦很多。

不过好在任竞年在,他可以接送孩子,又可以筹备盖房子的事,今年眼看着天气暖和得早,房子打算提前就动工了。

他量好了尺寸,划好了建造规划线,又在潘爷的帮衬下打了地基,说定了瓦工和几个熟手,甚至请人家吃了一顿饭,全都打点好,价格也谈妥给到了位,就等着看这地什么时候解冻,一解冻就马上能动工。

他还过去了一趟雷永泉那里,两个男人坐一起喝了酒吃了饭,过去的时候,遇到了雷家老爷子,雷家老爷子对他很欣赏,叮嘱他时常过去坐坐,陪他下象棋。

顾舜华听着他这么说,心里自然是舒坦。

如果是她一个人,这一摊子,也许能支应起来,但是太累了,要上班要照顾孩子,还得应付里里外外那些人情世故,很多街坊邻居朋友,都是好心帮自己,没求回报,但自己就算穷,也得有个回应,给人家做个鸡蛋糕都是一点心意,可那都需要时间哪!

上班太累,回来后只想倒头睡,可还要照顾孩子的话,一个人当好几个人用,实在没那精力了。

现在有任竞年,院里院外的人情,他都能支应起来,她就省了多少心思,只需要专心奔工作就行了。

就这么紧赶慢赶,忙了两天,终于到了给这位香港明星设宴的时候,来了大概十几个人,如今拟定的菜单是大碗八品,中碗八品,看碟十二品,另有火锅四品,算下来正经菜也有二十道,倒是足够客人享用的了。

这位明星大家伙都叫他梁先生,听说正当红,确实好大的排场,三辆小轿车齐刷刷地停在玉花台面前,之后在保镖和朋友的陪同下走入了玉花台,随行的竟然还有两个记者和摄影师,那架势,倒像是拍节目的。

在后厨,大家伙听说前面的消息,偶尔间窃窃私语的,都说这梁先生如何如何风光,听说在香港很有名呢。

这个时候,刚刚过去那么十年,大家一个个都还追求劳动布工作服呢,穿绿军装国防绿就是时髦,中山装也是正经好衣裳,结果一看人家那气派,蛤蟆镜阔腿裤,那真是看得直咂舌,洋气,太洋气了。

顾舜华把周围小声嘀咕听在耳朵中,却没往心里去,她现在根本顾不上别的了,她在忙着做菜。

四品火锅,八品大碗,八品中碗,十二品看碟,这些菜做起来,功夫可不小,就算顾全福顾舜华加起来,也是忙得团团转。

牛得水说了,今天别的菜顾全福都可以一概不管,办好这桌宴席就是他的胜利,还专门调拨了两个小工,并让顾全福再挑两个徒弟给打下手。

顾全福挑的两个徒弟分别是冯保国和孙德旺,冯保国这人还算老实,孙德旺是个没嘴儿葫芦,看着做事还算地道,这都是顾全福特意留心观察过的。

那两个徒弟两个小工被选上,都喜欢得不行。

要知道在勤行里,当师父的一般都收敛着,肚子里总得藏点,不是说当了你师父就得一股脑手把手都教,所谓的拜师,有时候就是一个光明正大偷师的理由,反正师父就在那里摆着,师父在做,徒弟多看着,你能学会多少,修行多少,全靠自家本事了。

相比较而言,顾全福是一个厚道人,真没藏私,徒弟六七个呢,能教的也教了不少,大家厨艺有所精进,但总有些东西,人家是压箱子的绝活,不可能都给你抖搂出来,毕竟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是吧,所以还是得看大家各自的机灵劲儿。

现在顾全福做宫廷御膳菜,被选做帮工的徒弟,那就是可以直接看了,人家做菜,摆你跟前看,那是天大的机会了!

所以这一大早,两个徒弟都乐颠颠的,和顾舜华说话客气得要命,一口一个师妹,亲得跟一家人一样。

顾舜华倒是也没藏私的意思,她知道,指望爸爸像教自己一样教那几个徒弟,不太可能,但是别的方面,肯定是尽量,能让人家多学就多学。

当下顾全福掌勺,顾舜华帮着,她也时不时提点下两位师兄,偶尔间还会给他们说下做这个的窍门,把两位师兄感动得简直了。

最后终于宴席菜色置办差不多,牛得水便亲自过来,指挥着上菜。

菜全都上桌了,顾全福擦了擦汗,顾舜华也松了口气,牛得水到底是不放心,赶紧跑过去前面,偷看看那边宴席的动静。

谁知道他过去看后,马上就有服务员跑回来了:“顾师傅,客人看到那菜,不高兴,发了大脾气,拍着桌子说这叫什么玩意儿,说丢人现眼!”

啊?

顾全福皱眉:“什么意思,他们吃了后说不好吃?”

服务员:“不知道啊,顾师傅,厨师长说了,让您赶紧过去一趟!说跟着来的有香港电视台的,他们正对着咱们的菜拍照呢!”

顾全福点头,当即跟着服务员过去前厅。

这时候,后厨正是忙的时候,锅碗盆勺叮叮当当的,滋啦啦的热炒声不断,不过大家伙还是都支着耳朵听这边动静,现在顾全福被叫过去,大家都开始担心起来,怕万一玉花台的招牌就这么被砸了,当然极个别的,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就盼着别人倒霉,所以暗地里高兴。

冯保国和孙德旺自然也担心起来。

他们现在是和顾全福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顾全福这一把干得好,名声传出去,他们好歹也蹭了一个“办过这个宴”的名声,如果就这么搞砸了,那真是全都没了,白折腾了。

顾全福的旗子就是他们以后混勤行的本钱,顾全福不行了,他们也就不行了。

孙德旺忍不住问顾舜华:“师妹,你瞧这情况,到底怎么回事,听着怪让人担心的。”

顾舜华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她知道自己爸爸的手艺,更知道自己手里出来的那几道菜的滋味,这是她这两天苦练过的,刚才整个料理过程几乎完美。

就算个别的不喜欢,她相信她的菜一定是在大众水准之上的,也不至于到了被人家拍桌子的地步。

所以她当下只是笑了笑:“菜是两位师兄帮着一起做的,平心而论,今天我们的这菜,两位师兄觉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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