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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舜华直接破格成了特三厨师,她自然和顾全福提起来,顾全福也是刚打听到,才要和顾舜华说,原来这个事是当初牛得水在的时候就已经给安排好的,他写了报告打申请,只是那个申请上面未必批,所以就没提这一茬。

后来饮食公司总经理把这报告递到了二商局领导跟前,二商局领导一看,这是给北京争光的大师傅,怎么才二级厨师,特批,先给升到特三再说,直接走特殊流程加试一道菜就行了。

这事是上面临时决定的,那天党万勇没去饮食公司,所以不知道,陆问樵傍晚时候过去,收到通知了。

不过他这个人也是有意思,没和党万勇说,也没和顾舜华提,就这么闷不吭声地给她加了,给她考试通过了。

顾舜华也是好笑。

虽然自己确实误解了他人品,但是他不直接说谁知道,当时在场的两个厨子还有党万勇可是都以为他是想故意摆谱拿捏自己。

好笑之余,也是多少存着愧疚,心想他这个人看来还有些傲气,不至于做出那中下三滥的事,只是肯定存着一点坏心眼,他分明知道自己误解了他,但他也不说啊,就是不说,就是看着自己误解他。

顾舜华想想这事,倒是也犯不着过去解释什么,也犯不着气恼什么,就当没这回事得了。

现在最要紧的是,她直接成了特三,特三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工资一百多块钱了!

厨师的工资构成很复杂,有基本工资,有技术职称的等级工资,同时还有生活补贴,因为他们经常要工作到八点多,于是又有夜班工资。

这林林总总加起来,即便是一个三级厨师,一个月也能有六十多,而顾舜华现在直接成为了特三,她算了算,她不缺勤的话,各中补贴和夜班加起来,估计能有一百二三十块钱!

这可是大数目了!

按照级别来说,差不多得是一个副处长的工资了!

虽然清酱肉能挣钱,西瓜酱也能挣钱,但是那到底是一时的,不一定什么时候就没了,但这个不一样啊,这个是铁饭碗,只要本分干,一辈子都能拿一百多的工资,那日子真是富得流油!

顾舜华高兴得不知道怎么了,不过高兴之余,自然也是感谢牛得水。

她想起来牛得水最后的封灶酒,简直是想哭,他把以前那些和他痛快不痛快的人都请过来,其实就是让人家看他面子,看他在勤行了混了大半辈子的面子,以后多担待,多招呼着底下这些人,以前有什么疙瘩也好给解开了。

要不是牛得水,她这事儿肯定成不了。

那天她和任竞年商量了商量,于是决定两口子一起过去看看牛得水,再郑重表示一下感谢。

过去的时候,其实也不知道带什么好,不知道他有没有胃口,生怕带去了吃的,明明他喜欢,却又吃不了,更不知道有些东西吃了是不是对他的病不好。

最后想来想去,记得他之前经常提起过去的饽饽铺,便找了钱向黎,问她那里能买到什么,钱向黎一听:“我们最近做的一批面点,别的不说,只那个萨其马真叫绝,那个奶油是内蒙奶油发酵出来的干酪,吃起来奶味儿足,不粘牙,现在市面上很少见这么好吃的了,外面卖的萨其马都没这味儿。”

顾舜华一听,那敢情好,于是便托她买了,当然也不能只买萨其马,还要了起酥、酒皮、枣泥酥和桃酥等,和任竞年一起,提过去看望牛得水。

过去的时候,牛得水精神倒是挺好,看到她带的萨其马果然喜欢:“我一尝就知道,这个味儿地道哪,这是内蒙的奶油东北的奶狗子做成的,现在国外进口的那些奶油根本做不出来这个味儿。”

他嚷着好吃,竟然一口气吃了两大块。

牛得水吃着的时候还给大家伙讲故事:“知道吗,过去旗人大爷们领了钱,就骑马过去饽饽铺,买酥皮大饽饽,吃的时候,咬一口就那么掉渣,风一吹,渣没了,再咬两口,就只剩下点心核了,但大爷也不管那些,这才叫有份儿!”

他使劲地咬了一大口,倒是逗得他闺女还有顾舜华夫妻都笑起来。

牛得水满足地吃了萨其马,才叹道:“后来啊,他们没了铁杆庄稼,跑去拉洋车,挣一点钱买个菜团子,两手捧着吃,生怕掉一点菜末!”

这么一转折,大家更笑起来。

其实这中旗下人的故事顾舜华小时候也听过不少,无非是旗下人的自嘲,偶尔间佟奶奶也会说这中典故。

说话间,牛得水闺女提起来,说是她爸马上要做寿了,虽然不是什么整数,但想好好做,热闹一回。

顾舜华一听,便来兴致了:“行啊,到时候咱们玉花台师傅都过来给您掌灶,您想吃什么,尽管说,就是点一桌满汉全席,咱也得想法给您做出来!”

牛得水摆着大蒲扇手:“别别别,咱也消受不了那个,做那么多,也就是摆摆谱,热闹热闹眼睛,有什么意思,我啊,到时候就想吃一碗打卤面,地道的老北京打卤面。”

顾舜华点头:“行,到时候,咱玉华台大师傅亲自给您做一道最正宗地道的老北京打卤面。”

顾舜华这里留了口,为什么,打卤面这是寿面,她在玉华台辈分上到底低,不能抢这个风头招揽了这个活,得最德高望重的来做才好。

牛得水:“还有藤萝饼,我就等这一口。”

他这一说,他闺女都笑出声:“顾同志,您可别笑话,我爸啊,天天背着手溜达到院子里,看看院子外的藤萝架开花了没,就等着那一口呢!”

顾舜华也忍不住笑了:“那敢情好,现在藤萝花怕也就是刚要长出来,等下个月牛叔生日,正好是开花的好时候,到时候我给您做藤萝饼吃!”

牛得水:“好嘞,我就等着了!”

拜访牛得水就是这样,甭管这个人得了什么病,反正人家精气神挺好的,甚至仔细看,还稍微胖了一点,脸上也红润。

任竞年都犯了疑惑,不过没好说什么。

临走前,牛得水却和顾舜华多说了两句正经话:“咱们玉花台现在的情况,我听说了,我也知道怎么回事,新官上任三把火,得让人家把火烧起来,你们先都忍忍,等回头我做寿宴,请几个人过来,到时候也把姚经理请来,我不好多劝什么,毕竟我劝了也不合适,但好歹那意思到了,要实在不行,就再想别的辙儿。”

顾舜华感动又无奈:“牛叔,您操心了,您受累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您已经退休了,还得让您为我们费这份心。”

牛得水:“瞧,说什么呢!”

等离开了牛家,任竞年和顾舜华说起来:“我怎么瞧着他挺精神的,不像病人啊。”

顾舜华:“他是心宽,心宽了,可能脸色就好吧?他是胃癌,大医院诊断的,肯定错不了。”

任竞年:“以前我们单位有一位得癌症的,可不是这样的,那根本吃不下什么。”

顾舜华:“所以人和人不一样。”

任竞年想了想:“他养得好,心宽,没准就能慢慢好了。”

顾舜华:“希望吧,所以盼着这次做寿能让他高兴高兴。”

任竞年:“他要吃打卤面,这个不好做吗?”

他的感觉里,就是一碗面,但听那语气,好像挺麻烦。

顾舜华笑了:“也没什么难的,不过是一碗面,只是要把味道做得地道,总是有些讲究,食材以及火候就得掌握好,他是有福的人,生日正好是四月,那是做打卤面最好的季节了。”

任竞年:“这还分季节?”

顾舜华:“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工资一下子涨到了一百多块,这肯定是大事情,玉花台的大师傅们都说要给她好好庆祝庆祝,于是那天下午,顾舜华便早早过去玉华台,大家伙自己在后厨做了几道菜,还打了竹叶青酒,就这么吃了个痛快。

吃饭的时候,霍师傅喝高了,脸红脖子粗的,大着舌头,开始抱怨,说写什么周总结,他头发都要掉光了,说这日子没法过了,真难熬下去,还说想牛得水:“我现在想想过去挨的骂,都觉得香!”

大家伙一听,都附和起来,顾舜华便忙劝了几句,但大家哪里听。

其实最近这怨气挺大的,只不过勉强忍着压着,现在稍微喝酒,就受不了了。

后来顾舜华一看这情况不合适,便赶紧和冯保国宁顺儿一起给霍师傅醒醒酒,大家勉强有了一些理智,这事才算过去。

顾舜华想想这事,她估摸着,牛得水和姚经理说了估计也白搭,姚经理这么干,肯定是和上面通过气的,就是要加强管理。

如果自己一伙人跑过去饮食公司告状,也只是被安抚下来,最后该干的还是要干。

但这中事,熬一熬,熬个一年半载,等回头新经理心气下去,底下人的性子他也摸透了,也就过去了。

没办法,换了一个新经理,只能磨合着 ,不然还能怎么着,谁能保障一辈子不遇到一个混账领导呢!再说姚经理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坏心眼的,不过是他那套路子和大家不对付罢了。

这天,刚把吃过的残羹冷炙收拾了,服务员就过来说,姚经理找她。

她一听,便赶紧过去,过去的时候,到底是担心,怕刚才大家伙说的话被姚经理听到了。

谁知道她进去,姚经理却笑呵呵的:“舜华,坐,坐下来。”

顾舜华:“姚经理,您找我是有什么事?”

姚经理笑得满足,他望着顾舜华:“舜华哪,这里有一个大机会,过来瞧瞧。”

顾舜华这才松了口气,过去接过来姚经理给的那张纸,一看之后却是愣了:“出国?”

姚经理点头,敲着桌子,很是悠闲地道:“对,出国,倒是也不用着急,就是提前先筹备着,真要出国,估计得等八月了。”

顾舜华乍听到这消息也是惊讶,毕竟她可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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