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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时候,常慧也过来了,反正顾舜华这里地儿大,给他们腾出一间房来,暂时让他们住着。

眼下就是看常慧这边的检查结果了。

到了第二天,雷永泉急吼吼地带着常慧过去医院检查,说是做了一个测试,但是测试结果出来后,还是模棱两可,人家医生说:“你们末次月经也才三十七天,哪能那么准,这都不一定的,也可能着床晚。”

着床晚?

这些话,雷永泉和常慧都听不懂,他们只觉得这事还没把握,没把握就是煎熬,煎熬起来真难受。

从医院回来,他们又跑去雷家,想着求求雷老爷子帮说话,可是这一次,雷永泉爸先狠狠地给了雷永泉两巴掌:“你想气死你爷爷是吗?你嫌你爷爷活得太长久?你多大了,自己闯下祸来,还想着求你爷爷,你以为你爷爷能护你一辈子?!”

常慧从旁眼圈红了。

雷永泉爸爸看了一眼常慧:“常慧,你进门后,就算你妈哪里不满意,我平时都劝着她,我从来没说过你半点不是,我虽然不至于把你当亲女儿,但我自认为,作为一个公公,我没委屈你半点。但是你明知道我们一家都盼着有个孩子,明知道你爷爷年纪大了就希望赶紧看到重孙辈,结果你们吭都不吭一声就把孩子打掉!那孩子是你肚子里的,我们管不着,但我们难受了,不想看到你们行了吧?儿子媳妇,我们都不要了,你们走吧,别上我们家门了。”

雷永泉爸爸确实是脾气挺好的,有风度有涵养有学问,平时从来不会多事,也不会为难儿媳妇,现在常慧听到这话,悔恨交加。

常慧一下子便哭了:“爸,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和妈妈,是我太不懂事了!”

她捂着嘴,哽咽道:“我当时就想着考上大学,我没想别的,我其实也很后悔,我经常梦到,我也一直想办法弥补,我现在可能怀孕了,我今天还去医院检查了,可是医院不保准,我们明天再去看看。”

雷永泉爸爸叹了口气:“你以为这只是一个孩子的问题吗?常慧,你嫁到我们家,应该是一家人,你可能从来没把这里当家。”

说完后,他走进家中,大门随之关上了。

常慧看着那紧闭的大门,呆呆地站在那里,耳边回响的都是雷永泉爸爸的话。

***

回到顾舜华家里,常慧提起这些事,依然是难受,她喃喃地说:“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没错,可现在,我觉得自己真错了,从嫁到雷家,我心里就憋着一股气,我想混出一个人样来,怕别人瞧不起,因为这个,我一直和自己闹别扭。”

今天爸爸的话,她听懂了,不是说她打胎不合适,但是到底一家人,她却商量都不商量,就这么一直瞒着,瞒了好几年,老人家突然看到打胎的单子,当然伤心。

顾舜华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好安慰的,事情都这样了,只能是希望她这次真怀孕了,这样伤痕或许还能弥补。

雷永泉也是无精打采的,他也许后悔了,也许是难受,谁知道呢,反正他最近也没什么工作,就等着明年一月份出国,就那么混着,偶尔看着顾舜华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儿,他就蹲那儿一声不吭。

而顾舜华这两天太忙,也顾不上多陪他们,她爸给她介绍了一位老师傅,姓胡,这位胡师傅马上要退休了,不过人家是特一,还想多干干挣钱,所以她爸推荐到她这里。

顾舜华听说过胡师傅的名声,知道他擅长京派菜,最有名的就是手抓白菜,那叫一个绝,她当然是有心挖过来,这样饭馆就如虎添翼了。

最好是稍微整修下,把店铺做大,胡师傅带着自己三个师兄在后厨干,足足把灶上的事给盯住了。

这样自己也好有时间去看看别的,比如打个广告,跑跑市场,考察市场的食材,做一些重要环节的把关。

她现在多少体悟到自己的身份,当老板的不能总栓在后灶,她得把眼光放得更长远。

于是那天,她和胡师傅见面谈了谈,老人家倒是本分人,要求并不是太高,就图个和气生财,顾舜华想了想,给胡师傅开出来二百块钱一个月的底薪,又加四个点的提成。

这样他的薪水比三个师兄高出一百,还多了一个点提成,比如一天是一千块的流水,那他就能多得十块,一个月就是多三百块。

胡师傅倒是有些意外:“这个是不是太高了,太高了我也不好意思,咱能挣了那么多钱吗?”

顾舜华听着笑了:“您老人家在我这里,就是秤杆上的定盘星,全指望您呢,这钱我都怕委屈了您老人家呢。”

胡师傅忙道:“这个钱,不少了,不少了。”

老一辈的人到底是厚道,其实老人家资历在那里,谁请去还不捧着,顾舜华能请到他,这次是全赖顾全福的面子,也是老人家念旧情。

胡师傅进舜华饭店是顾全福陪着的,给自己三个徒弟正儿八经介绍了,人家胡师傅辈分在那儿呢,三个徒弟自然没有不服气的,都是客客气气地喊一声大师傅。

其实年纪大的人,有时候真不在意这点钱了,就是要个心气顺,舒坦,这位胡大师傅看顾舜华是个懂礼的,三个年轻师傅也都恭恭敬敬,当下自然更满意,踏踏实实地在饭店里干。

因为胡师傅才来,顾舜华自然是有许多要安排,一直都要盯着,帮着胡师傅理顺饭店里的工作节奏,等看着胡师傅适应了,这才稍微松口气。

这时候一问雷永泉常慧,才知道,常慧测了后,大夫那意思她应该怀孕了。

为什么说是应该,因为还是太小了,才六周,着床应该是晚,到现在还没看到胎芽,但是通过尿液和血液测定的hcg值已经上升了,并且两天一测,观察着翻倍良好。

“这就是怀孕了。”认识的老专家帮着解释:“一般都没问题,不过后续可以观察下胎芽。”

雷永泉也是傻眼,他不知道原来怀孕这么麻烦,他接触过的孕妇就是顾舜华,发现怀孕了,没几天就想吐,没几天肚子就大起来了,没几天就生了。

怎么轮到自己这么难?!

常慧也是有些懵懵的,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多少有些反应,并不舒服,只能听着。

好在两个人一合计,至少是有动静了,有希望了,算是怀孕了,应该可以回去报喜了。

于是赶紧回去雷家,谁知道雷家大门紧闭,根本不搭理。

一问才知道,雷家父母带着老爷子出门了,好像老爷子是去北戴河疗养,反正不在北京了。

两个人这下子真着急了,想办法联系,最后终于联系上了,请警卫员转告常慧怀孕的消息,消息出去了,却根本没见回应。

雷永泉苦笑一声,没再说什么。

常慧却是有些惆怅。

那天晚上,天特别冷,雨淅淅沥沥地下,顾舜华带回来一整副的羊下水,再放了一根羊蝎子,用大铁锅熬汤,熬好了后,配上芝麻烧饼,那自然是好。

她让卢姐带过去半盆,剩下的自己喝。

雷永泉和常慧自然也是跟着沾光,不过两个人都没什么心思。

任竞年拍拍雷永泉的肩膀:“别管怎么着,现在常慧有喜了,这是好事,老人家现在一时气,等回头知道常慧有喜了,肯定心疼孩子,这事也就过去了。别的先别想了,先吃饭。”

雷永泉点头:“嗯。”

外面雨打着梧桐叶子,叶子便在凄风苦雨中落下,门一开,外面的湿凉气便扑进来

顾舜华关好了门,给大家盛上羊杂汤。

这个季节的羊杂汤鲜香,热气氤氲中,仿佛带着内蒙草原的气息,确实好喝。

雷永泉心里不好受,也喝了两碗,之后说了几句话便起身,任竞年陪着他们回屋了。

两个孩子吃完饭去做作业,常慧无声地陪顾舜华一起收拾。

收拾完,坐在里屋窗前,常慧道:“最近这两天,我想了很多,从我们在内蒙古时候,再回到北京,一直到我嫁进雷家,一直到现在,其实想想,我这个人确实有很多问题,许多事,明明有很多办法解决,我却选择了最倔强的方式。”

她苦笑了声:“我生下来时,家里就不待见我,说一看我骨头就硬,命也硬,克亲人,也许我真是这样。”

顾舜华:“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别想别的了,回头好好和叔叔阿姨赔礼道歉吧。那天阿姨在我这里,她说的话,说实话我挺心疼的,于你的角度,你确实有原因,但是这几年,他们家里也帮了你不少,是把你当儿媳妇看待的,却没得到应有的尊重。”

她停顿了,道:“阿姨本来是多注重体面的人,那天真是什么都顾不得了,难受得捶胸顿足的,她是真被伤到了。”

常慧听这话,默了好一会:“要说后悔,还真有些后悔,会想着要是当时生下来多好,孩子都得两三岁会跑了吧,但也没办法,我没回头路,只能盼着这次顺利怀上,他们能给我一个机会。”

顾舜华:“我知道你心里现在不好受,但是永泉现在也不好受,你注意一下他的情绪。”

常慧:“嗯,我知道。”

*

这么熬了几天,雷永泉和常慧总算从医院里得到了确切的信,说是可以看到胎芽了。

看到胎芽,这意味着孩子确实在子宫里发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