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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袅衣是被颠簸醒的。

她睁眼便发现自己被人捆了手脚,嘴里也被塞了东西挡住,正被人扛在肩上在小巷子中跑。

动不了也叫不出声,更被颠簸得胃里反酸,她心中颇为无奈。

不过是趴在窗前看对面觉得困了,闭了一会子眼,怎料醒来便成了这样。

就在她快要被颠吐出来,扛着她的人才从阴暗的小门中弯着身子钻进去。

是一间废弃的宅院。

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被人抛掷在院中。

“嘶——”

她头晕眼花的倒在地上。

“这就是王爷要找的那人吗?”院中守着交接的人攀看她的脸,眼含疑惑地转头看同伴。

他们都是央王的人,央王如今被禁足在府中,且太子打压得紧,抽不开身亲自前来,便命他们前来将人带回去。

若是带不回去便将人杀了。

抓人的汉子肯定的道:“是,快些将人带回去交给王爷。”

“好。”

那人松开浑身无力的女子,为谨慎起见从怀中倒出一粒药丸,取下蒙住口的布条,抵开她的唇塞进去。

还没有来及动手,耳畔忽然闪过一丝寒气,几人连忙躲开。

大汉警惕地看着陌生的少年:“你是何人!”

墙壁上的少年懒散地坐着,紫黑裙摆随着腿轻轻地晃动,独眼望向他们怀中的少女,笑道:“她是我先看见的,应该给我。”

随着他话音落下,周围爬满了毒物,密密麻麻得恶心至极,避开昏倒在地上的少女,全都爬向他们。

他们手中的刀都用挥不及,疯狂抵挡这群毒物。

少年轻巧地从墙上跳下来,踱步至昏睡的少女面前,弯腰将她抱起来。

“啧,可算守到你了。”

雪昧抱着她转身,目光骤然顿住。

身后不知何时已然立着雪袍白裳的青年,天生清隽温和的眉眼此时已是阴冷非人的空,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垂落一条红线。

本来以为稳券在握的雪昧严阵以待,紧怀中的人,对面的青年挑眉道:“不知季少师,对本少主穷追不舍是为何。”

唐袅衣抬眸看去,对面立着雪袍白裳的青年。

是季则尘。

季则尘直勾勾地盯着她,殷红的唇微扬:“好在不是不是你自己跑的,而是这些东西将你偷走了。”

说完,他凝向雪昧,天生清隽温和的眉眼此时已是阴冷的空,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垂落一条红线,“人,还给我。”

“还给你?”雪昧疑惑的歪头,“季少师是自己没有夫人吗?见谁的夫人都想抢?”

季则尘垂眸没有回应他的话,另一只手将红线卷在掌心,勒出细长的线,身法迅速地袭来。

雪昧抱着人避之不及,被红线割破了肩上一块皮肉,他面色疼痛得极其难看。

这些虫子对季则尘无用,他抱着人躲得狼狈。

肩膀被削破,甚至连手指都被割了下来。

疼是真疼,但用一截手指换季则尘肩上一刀,也不亏。

雪昧深邃的眉眼洇着血水,气喘吁吁地跪跌在地上。

而他怀中的少女见到另一个人也受伤了,便什么也顾不得,用力地从他怀中争执,连威胁她命的毒物都不怕。

唐袅衣满眼都是季则尘后背被血浸染的场景,连心都颤了:“时奴。”

她挣脱出雪昧的桎梏,想要去扶季则尘。

雪昧抬头,眼神诡谲地对她笑了,单手捏住她的后颈拖回来。

唐袅衣被压在他的膝盖上,脸被迫仰起:“你放开我!”

雪昧对她恶劣地笑了,然后抬头对着朝他走来的季则尘,满脸都是傲慢:“你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季则尘脚步停下,后肩的血往下浸湿了雪白的衣裳,饶是如此丝毫不减落魄。

“放开她。”

雪昧捏着唐袅衣的后颈,笑得不以为然:“我放了她有什么好处?我的这些宝贝对你一点用处都没有,想杀你真的很难,你毁了我的眼睛,这样……”

一把匕首被丢在他的脚下。

雪昧脖颈上的青蛇爬在唐袅衣的脖颈上,长开淬毒的獠牙,对季则尘笑得挑衅:“你也挖了你的眼睛,我就放了她。”

季则尘真的会这样做的。

唐袅衣下意识抬头看向季则尘,张口想要阻止他,但先被雪昧捂住了口。

雪昧覆在她的耳畔,气息轻柔:“我只是要他一只眼睛你就心疼了?一会儿我要他的命可怎么办啊。”

唐袅衣狠狠地瞪他一眼,转看向已经弯腰拾起脚边匕首的季则尘,眼中急迫得泛红。

季则尘拾起匕首,目光平淡地看去。

别……

她用眼神乞求,眼中含着泪雾,神情全是对他的担忧。

这样的眼神他很喜欢,喜欢到他产生了迫不及待的愉悦,若是他将眼珠刺破了,她会不会更怜惜他一点?

雪昧盯着对面的青年,见他眼中迷蒙地拿起匕首对着自己,好似真的打算如他所言要剜去眼睛。

他眼中渗出期待的暗光。

然而这份期待并未持续太久,一道寒剑的光影似晃了一下唐袅衣的眼。

她转过眸,看见隔壁右侧的阁楼上隐约有人拿着弓弩,正对着下面的季则尘。

是、是陆朝央!

陆朝央察觉到唐袅衣已经看见了自己,对她缓缓勾唇,然后在她的目光下扣动重工弩。

寒意的箭朝着季则尘袭来。

几乎是一瞬间,唐袅衣像是疯了似地挣脱雪昧的桎梏,缠在脖颈上的蛇受惊地咬住她的肩膀。

就连雪昧都没有想过她会在此时忽然挣扎,一时不查竟让她挣扎出去了。

唐袅衣强忍着疼得麻痹的手臂,扑向季则尘,那支剑与两人擦肩而过。

少女柔软的身子扑在季则尘的怀中,他伸手护住了她的身子,一眼不眨地凝望她。

唐袅衣气喘吁吁坐在他的腰上,见他无事,后怕得哽咽出声了。

但现在并不适合诉情,一侧阁楼传来的箭越来越多,季则尘一把抱住她躲开。

雪昧还想要过去,但那些箭不分人,如雨倾泻下来,不得已也闪身躲去另外一边。

阁楼上的人见下面的场景,忍不住问:“主子,还要射吗?箭雨无情,恐怕连唐姑娘也会受伤。”

陆朝央搭着弓弩,扣住,慢条斯理地又搭上,仔细地对准下方。

这次对准的是唐袅衣的脸。

他看着她眷恋地抱着别人的脖颈,好似在他的身边便什么也不怕了。

甚至……最开始的那一箭对准的是季则尘,想杀的也是季则尘,但她连命都不要,只为了救季则尘。

所以,无论是前世今生,她唯一的选择只有季则尘。

可最先遇见她的,难道不是应该是他吗?

陆朝央眼神冷淡的看着下方的唐袅衣,转动方向对准,然后扣动弓弩。

既然她注定要被别人抢走,那他就先杀了她。

唐袅衣察觉到了浓烈的杀意下意识转头,恰好看见对准自己的弓弩,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抱着迅速地移开了。

季则尘的速度很快,哪怕受了伤也能躲开。

但她的手背上还是感受到了一滴,温热得灼烧肌肤的血。

她看过去,雪昧站在她刚才的位置,胸口被那支飞来的箭刺穿。

他看她的眼神很复杂,像是嫌恶,又像是庆幸。

唐袅衣心尖莫名颤抖,不再看他,转过头抱紧了季则尘。

此地如此大的动静,早就吸引了城中守卫,很快围来了很多侍卫。

阁楼上的人早就撤走了,就连被刺穿胸口的雪昧也眨眼便不知去向了。

而季则尘早已抱住她出了一地狼藉的院子,将她放在早就备好的马车里。

她的裙上都是血,尤其是肩上,有被蛇咬过的牙印,刚开始还有知觉,到现在已经僵硬得连神经都被麻痹了。

这是她刚才挣脱桎梏时,被雪昧用来威胁她的毒蛇咬的。

青年跪坐在她的身边,身上的雪袍已经早已经被染红,修长的指尖攀开她的肩膀,看见乌黑的牙印俯下身。

他含住伤口将她肩上的毒都吸出来。

“时奴。”唐袅衣垂下眼睫,声音很闷。

毒性很强,她的下半身都没有知觉了。

季则尘放开她,温和地抬起头:“别怕,不会有事的。”

说罢,他割破手腕。

唐袅衣想阻止,但因为浑身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似察觉到她的心疼,季则尘将手腕递至她的唇边,“喝我的血能解毒。”

唐袅衣敛下鸦色眼睫,凝视眼前被割破的手腕,再往上便是陈旧的伤疤,那是此前被人当做药人取血时留下的。

如今再看见他因自己添了一道伤,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她低头舔了一下伤口,鲜血的味道充斥舌尖,似尝到了一丝苦涩。

尝了一点,她便别过头。

季则尘将她抱在膝上,薄唇紧抿,没有说话,手却在颤抖。

她察觉他在颤抖,抬起水漉漉的眼望着他:“这样就可以了吗?”

季则尘抱紧她:“可以了。”

她垂下眸子,乖乖地躺在他的怀中。

.

秋风卷起一阵寒风。

绰院中。

杏儿立在季阿厝的身边,“小姐,少师这几日都没有出澜园,唐姑娘也不知如何了,是不是……”

杀字湮灭在口中。

季阿厝抿唇对杏儿摇头,心中亦是心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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