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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言令实施没一会儿,乐川自己先破例,开始找话闲聊。他今晚的话格外多,从儿时捉鸟爬树的趣闻聊到年少时的轻狂叛逆,基调轻松只字未提那一段最晦暗的记忆。我听得多答得少,也觉心情舒畅,倏尔想起现在仍夹在手账里的小五百日照,便回头借着皎白月光,细致端详乐川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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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颔首,嘴角噙笑:“你看什么呢?”

“男大十八变,你和小不点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像。”他不解地微挑眉梢,我但笑不语,卖关子卖到他不买账掐我腰眼,我吸了口凉气才道,“老爷子送了我一张你的百日照,肉墩墩的,光溜溜什么也没穿。”

“哟,他老人家思想挺开放。别人相亲前互看PS美照,他直接改送裸照。”开句玩笑,他又郑重其事地说,“你要好好保管,万一以后吵架把你惹急了,你还可以威胁我——道不道歉,不道我就把你艳照发上网!”

乐川捏着嗓子细声细气学得有模有样,我扑哧一笑,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说:“干脆当传家宝世代相传吧。等你儿子娶老婆的时候,我就拉着他的手说,儿啊,咱家穷没什么能给你。只有这张你爸的百日照,你可千万收好,将来再传给你儿子,儿子的儿子,孙子的儿子……”

“停停停,打住!”他极为不满地打断我,横眉瞪眼,仿佛完全不能容忍我产生如此想象,“我这样的上进青年怎么可以让老婆孩子过苦日子!哪怕我面黄肌瘦,整天吃糠咽菜,也要你们娘俩养得白白胖胖,喝酸奶不舔瓶盖。”

我笑得停不下来,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等笑够了心头落得一片清虚,喃喃道:“咱们会不会想得太远,未来的日子还有好长好长呢。”

“慢慢过呗,等过成老头老太太一回头,兴许又会觉得日子太快,一眨眼就到……”

乐川的声音戛然而止,我知道,在这一刹那我们都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卧房里的那位耄耋老人。人世无常,有些事并不会因为你的不接受,就不发生。转过身环住乐川的腰,我几次启齿想说点儿什么,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抱着他。不期然他却像慰藉我似的先开了口。

“小灵子,我经历过,所以我什么都明白。”

我心疼他,抱得更紧一些:“乐川,我会陪着你。”

他沉默以对,却背过手将什么东西塞进我手心。沉甸甸质地坚硬的金属触感,摸着像楼下展柜里的飞机模型。拿到前面一看,果不其然,一架精致小巧、金灿灿的军机模型。航空军事知识几乎为零的我,看不出这架航模的特别之处,也不明白乐川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给我。

“送给你。”他低声道。

“送给我?”

我很迷惑但没有继续追问,他不会无缘无故送一架看似普通的航模,想着,我对着月亮高举起它,仔细观察起来。突然之间,机身尾部一行刻印的小字吸引了我的注意——“歼-25”。应该是这架军机型号,我全然不懂其中含义,却觉得有些似曾相识——歼的全拼首字母是“J”,那么换种写法就是“J-25”……

“你的刺青!”我看向乐川,一声惊呼。

他没有太多表情变化:“你以前说不想听,现在想听了吗?”

“想。”

乐川并没急于开口,带我回到一楼客厅沙发里坐下。电视开着但音量很小,保姆阿姨仍在忙碌着,厨房里不时传来洗洗涮涮的声音。茶几上摆满各种当季水果和五颜六色的糖果,旁边还有一盘叠放成小山似的月饼,仿佛时刻准备着家人欢聚畅聊的场景到来。

可惜,现在只有我和乐川依偎而坐。他剥开一颗橘子,专心地择起橘瓣表面的白色筋丝。我忙制止,告诉他这是味中药叫“橘络”,具有通络化痰、顺气活血之功效。还有人说连橘络一起吃,不容易上火。他撇嘴嫌苦,从小到大都是择干净了才吃。我笑嗔哪那么精贵,抽一瓣还没来得及择的橘子硬塞进他的嘴里。他夸张到五官都皱在一起想吐,我一瞪眼,他又飞快地咀嚼起来。

原本略显岑寂的气氛,便不着痕迹地淡去了。

吃完橘子,乐川拉我靠坐进沙发,一同看着电视里播放的中秋晚会,很是随性地徐徐开了口:“我爸就是在第六代战机‘歼-25’首飞中牺牲的。空中突发双发动机同时停车的状况,地面命令我爸立即跳伞。我爸为了不损失一架造价昂贵的战机,尝试滑翔迫降但失败了,当时的空中高度已经不允许他再弃机跳伞。”

婆娑着手中的航模,我顿然明白,乐川刚才的一切举动,包括现在他的平静如常,都只是为了不让我在听到这番话后,为他难过悲伤。

轻点他的锁骨,我说:“所以你纹在这里,永远纪念你的父亲。”

他朝我微笑,明朗到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勉强,正应了他说过的那句话:最难过的人笑得最灿烂。我也露齿一笑,将航模小心妥善地收进包包里。

“我小时候的理想,是当个和我爸一样威风的空军飞行员,直到他牺牲都没改变。后来越长越高超出标准上限身高,不得不放弃。”他顿了一下,目光变得坚定,“现在我的理想是,有生之年能把一架装有全自主研发生产的航空发动机的歼击机送上蓝天。”

我完全不了解国产航空发动机的行业发展状况,只因为乐川便不自觉地充满信心,底气十足地说:“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那我那天说的话是不是很有道理?”我听得愣住了,他歪着头盯着我直笑,“为了祖国,你是不是应该早点儿让我娶进门,让我安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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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深的套路啊!

我正琢磨着应对之词,做完家务的保姆阿姨拖着袖套走出来,应该听到了乐川的话,笑呵呵地说:“女孩子家早点儿结婚好啊!现在又开放了二胎,你要不想身材发胖,就得早结婚早生孩子,人年轻容易恢复。”

乐川招呼阿姨坐下休息吃水果,揽着我的肩膀道:“没事,她就算胖成猪,我也不会嫌弃。”

“啧啧啧,我和我家那口子刚处对象的时候,他也觉得我千好万好,现在不照样嫌我肥嫌我老。”保姆阿姨性格直率,待我亲近得像自家人一般,“不过话说回来,像小五这么好的孩子,阿姨真没遇到过。听阿姨一句话,要是老爷子能看到你们两个孩子结婚,保准特高兴,病也能好一大半。”

乐川嘴角上扬得意得不行:“听听,听听,这就是来自广大人民群众的呼声。”

“不不不,我哪能代表那么多人民群众。”阿姨忙摆手,“我顶多代表……代表我和家那口子。”似乎怕我们不信,她铿锵有力地重复道,“对!我家我说了算,我能代表他。”

阿姨太可爱,我和乐川忍不住都笑了,异口同声赞她是一家之主。乐川提醒她赶紧回家过节,她一拍大腿才想起来丈夫值班,约好了去接他,然后一起去河边赏月。我们直夸叔叔浪漫,喜滋滋的阿姨羞涩得像位豆蔻少女,一点儿也不胖,一点儿也不老。

乐川将事先备好的月饼拿给保姆阿姨,我们送她出门,刚走到玄关门铃响了。

这个时候谁会来呢?我怀着疑问看向乐川,他摇摇头表示不知道。阿姨开门,见拎着礼品的易子策站在外面,我和乐川俱是一愣,听见阿姨招呼他进屋,我们才忙笑着和他问好。

易子策一来,我莫名觉得不知该如何自处,借口送阿姨一段,匆匆和她出了门。

一路走着,阿姨很自然地谈起易子策,懂事稳重,但就是话太少,瞧着老成,不像和乐川同龄的孩子。想起易子策曾说,他和乐川高中阶段很少往来,我随口问了一句。阿姨摇头说不清楚,只记得易子策确实是在乐川读了大学,他才常来。也是在很久之后,她才知道他们是亲戚关系。

聊到这儿,阿姨凝神想了想,又道乐川高中的时候,易子策偶尔也来。两个人不大能玩到一块,互相都不怎么热络,几乎没说过话。他们性格相距甚远不合拍也正常,我听着也没太在意。送阿姨坐上公交车,原路返回,我埋着头走得很慢,不着边际地想着些虚无缥缈的心事,不知不觉间步入一道拉长的黑影里。等一双男式休闲鞋映入眼帘,险些与面前的人相撞,我才反应过来猛地压停脚步,抬起视线。

“你,要回去了吗?”我踉跄了一下,好像把脑子也绊倒了,明知故问似的。

易子策伸手要扶随即又收回,后退半步,点点头。沉默片刻后,他解释道,本来想看看老爷子,听说他睡了就没多打扰,又问我节过得如何。

“很热闹,他家里人都挺好相处的。”

有车辆经过鸣笛,我这才注意只顾着低头琢磨心事,人都走到马路中央了。易子策大概是担心我有危险,突然出声叫住我反而不安全,所以悄无声息地拦在了我前面。我感激地朝他笑笑,我们来到马路边,一侧是家小面店,仍在营业,门檐下挂着应景的红灯笼,随风摇曳,灯影绰绰。

“对了,沛沛吃饭的时候提到想看《寓意草》,她管你借,你没借吧?”想到沛沛临走时回看我的眼神越发异样,我心里犯嘀咕,东猜西想,忍不住便问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