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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那个声音, 真的很像是肖芥子的。

现在是听不到了,但密密簇簇的茅屋深处、更远些的地方,似乎有什么说不清的东西, 窸窸窣窣。

会是肖芥子吗?

陈琮犹豫了一下, 从地上拖起那根树棍, 小心翼翼地向着那个方向缓步过去。

绕过一幢茅屋, 又拨开一丛杂乱的垂藤,好在身后的那个火堆燃得够旺, 火光冲天, 焰头跃动,橙红色的光穿透无数的缝隙, 足可抵达厚重的黑暗深处。

那笑声又来了, 压得很低, 柔媚中带着几分诡谲。

是不是她呢?真的很像。

陈琮忍不住, 又低声但谨慎地问了句:“芥子?”

面前是一棵挤塌了茅屋的大榕树, 枝桠上挂下无数的气生根,像一面疏密无序的门帘, 茅屋弱柳扶风样地斜倚在榕树身上,生平头一次, 陈琮发现只要姿态得当、茅屋也可以给人以娇羞之感。

那声音就是从茅屋的那一面传过来的。

陈琮拂开那片气生根,说不清是为什么, 缓缓放轻步子。

“我不管,杀光他们, 把他们通通杀光, 一个都不要留!”

陈琮的心砰砰跳起来, 声音真的是肖芥子的, 但什么叫“把他们通通杀光”?肖芥子怎么会讲这样的话?

他有点喘不上气, 好在,用不着冒险绕过去了,茅屋朽坏开裂,从茅草和竹木的罅隙间,他能隐约看到点什么。

先看到一把握在手里的刀,刀身磨得锃亮,其上还有血迹漫流,握刀的手指节白皙纤细,显然是个女人。

陈琮屏住呼吸,慢慢挪动身位、换了个角度。

看到那个拿刀的人了,只不过,她是背对着他的。

她穿了一件宽袖的外罩白纱袍,衣长及地,长发以红色的发带半束,后背上……

陈琮先还以为她后背上抱扒着一只大蜘蛛,惊得险些叫出声,好在很快看清楚了,那不是真的蜘蛛,只是刺绣上去的,但是绣技卓绝,重工华丽,正对着看时隐有立体效果。

不过,即便从侧面看,这蜘蛛也真心让人发寒:它的躯体几乎占据了大半个后背,八根细长的步足呈向前抓抱状,绣线大部分用黑色,但步足掺金丝,最诡异的是眼睛部分,金红线相间,火光映上去,简直像在转动一般。

再然后,伴随着轻笑声,她微微侧身,语声温软,语调阴寒:“杀干净了,也就一了百了了!”

陈琮惊地连退两步,这不是肖芥子是谁?

他的心跳得几乎要蹦出来,喘息急促,顿了会,惊觉那头没动静了,赶紧一个跨步绕过去。

果然,人已经走了。

陈琮站在她刚刚站过的地方,想到她之前说的那两句话,只觉遍体生寒。

就在这时,身后有人叫他:“陈琮?”

陈琮身子仿佛过电,立时回身,看到肖芥子一脸惊喜,正从几步外的一幢茅草屋后转出来。

好家伙,这么短的时间,就换了一身现代装了,陈琮不及细想,树棍抡起来,御她于两米之外,喝了句:“你给我站那。”

肖芥子愣了一下,果真站住了,眼珠子滴溜溜的,不明白他这么如临大敌、连棍都拎上了是为了什么。

陈琮上下打量她,觉得眼前这个真挺像的,但谨慎起见,还是问她:“鹭鸟飞,打一个字是什么?”

肖芥子想也不想:“路啊。”

“不是,你一开始不是答这个。”

一开始?

肖芥子想了想:“八?”

陈琮长吁一口气,这次对了。

这么独特的错误赛道,除她没谁了。他撒手扔了棍子,这才发觉掌心汗津津的,风吹过来,额头上冰凉,大概额头也出汗了。

不过还好,总算是找到人了,陈琮如释重负,大步过来,才走了几步,肖芥子吼他:“你站那!”

又怎么了?陈琮太阳穴微微一跳,旋即收步。

肖芥子瞪着陈琮看,先时还觉得怪,紧接着就反应过来:陈琮在跟她确认什么,好像要证明她是正主。

那你呢,你是正主吗?

“我戳呢?我戳盖在哪了?”

陈琮笑起来,觉得确实是她没跑了,他勾起食指,往左肩上点了点:“这,这呢。”

他记得很清楚,锁骨和肩胛之间,有个凹窝,是挺好戳的。

这下算是确认无误了,肖芥子忍不住也笑起来,笑得眉眼眼弯弯的,几乎是蹦跳过去的:“你怎么来啦?”

陈琮上前一步,下意识两手微抬,想接抱住她,哪知近处又有人“咦”了一声,说:“鹭鸟飞,打一个字,明明应该是‘路’啊。”

怎么还有人啊,陈琮吓了一跳,手又放下了,然而肖芥子一脸欢喜的、已经到跟前了,没点表示实在不好,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把握住她的手,用力摇了两下。

肖芥子万万没想到,陈琮会跟她握手,如此正式,她忽然也局促起来,觉得来而不往非礼也,于是也用力回握,使劲摇了两下。

这商务的氛围一经开头,好像停不下来,肖芥子微侧了身,给陈琮介绍说话那人:“这是神棍,这个……是陈琮。”

神棍恍然:“哦,你就是那个小琮琮啊,听小结子说起过。”

他走上前来,心里纳闷着什么时候年轻人之间开始流行握手了,然后有样学样,郑重伸手,以示自己紧随潮流:“你好你好。”

又问:“你们见面为什么要先猜谜呢?这是约定还是……怎么的?”

肖芥子也想问这个。

陈琮看了看左近,还是忍不住心悸:“咱们先回去再说吧。”

***

肖芥子和神棍于上午9:50分从夜宿的那棵大榕树离开,为了给后进的花猴等人留下讯息,神棍在一棵树上留了字。

写完了,问肖芥子要不要也留名,肖芥子意兴阑珊:“人家是进来找你的,留我的名字干什么呢。”

神棍总有道理:“这是个纪念啊,以后你故地重游,看到当初的留书,不觉得亲切吗?”

也是,肖芥子接过笔,见神棍画了个三瓣莲,于是随手在边上撇了一下,敷衍了个月亮了事。

早晨雾大,两人绕了点路,不过还是于中午前到达废寨。

废寨不是肖芥子的目标,她想绕过寨子、直奔魇神庙,但问题在于,此时徐定洋等人也吵吵嚷嚷地汇合了,且大手一挥,上山去了。

总不见得是上山打猎,至此可以确认,这伙人的目标,也是魇神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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