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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免两相遭遇,她一直躲在暗处观察,末了惊喜地发现,徐定洋一伙人完全是没头苍蝇般乱找,紧接着,她就想明白了:梁世龙的确来过魇神庙,但那是三十多年前,也就是说,他能给徐定洋等人提供的信息是滞后的。

因为十多年前,魇山地震过,山肠的入口位置也有变动,那之后,能明确说出入口在哪儿的,只有两个人。

姜红烛和陈天海。

陈天海远在景德镇的茶室养老,而姜红烛临终前,把入口处的信息告诉了她,也就是说,而今魇山上下,只有她能找到进魇神庙的路径了。

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节,肖芥子如释重负,她带着神棍退回到近山的一间茅草屋里,告诉他自己计划打时间差:先睡觉,养足了精神,趁夜入山进庙。

所以,禄爷一行人进寨的时候,肖芥子那头睡得天昏地暗,压根没留意,再然后,是被木鼓声吵醒的。

敲木鼓、猎人头,这声响,的确是让人心生惧意。

两人窝在茅草屋里,屏息静气,连火塘都没点,静听外头动静,原打算等外头消停点了再上山,哪知猝不及防间,听到扩音喇叭里传来的惊叫声。

——“蛇!蛇!蛇!”

神棍判断这是山鬼来人了,因为一般进山的人,好像不太会带扩音喇叭。

再然后,又是楼塌又是点起大火堆,这么大动静,想错过都难,出于谨慎,两人没有直奔现场,而是从外围绕了过来。

人生多惊喜,没想到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陈琮。

……

肖芥子不想跟闲杂人等、尤其是徐定洋或者颜如玉会面,好在作为神棍的“女助理”,她只是去走个过场,当下套上外套、戴上了山鬼的防瘴口罩,神棍也穿戴齐整,但嫌口罩太憋闷、硬是拉到了鼻子下头。

竹楼前还是刚才的光景,火堆燃得正旺,花猴和大灯正往火里加料,除了梁婵和养神君,大部分人都围在竹楼一角,查看、议论着什么。

花猴一抬头,惊喜莫名,扔下手上的活赶紧迎上来,大灯没见过神棍,先还发愣,待看到二人装扮,也猜到了,忙亦步亦趋撵上。

陈琮觉得奇怪:“他们看什么呢?”

花猴说:“楼不是塌了吗,但不是散架是斜塌,这种干栏式的竹楼,都有柱子支撑,刚他们检查发现,柱子是被破坏过的。”

这就意味着,即便没有那条蛇,楼也会塌。

***

竹楼没了,没那么大的房子容纳所有人,不过总有办法:花猴找到三间半塌的茅草屋,卸了门,门口都对着中央的小空地,在空地上生起大火堆,三方各占一间,门口各留一人,守夜、兼照顾火堆。

这样,离得近,抬眼就能看到门外,往来也方便,可共同防御,又各自独立。

最大的一间给了“人石会”,少了梁健之后,他们还剩八个人。

春焰损兵折将,只剩四个人。

山鬼则上升到四个人,花猴喜气洋洋,截至目前,可谓一切顺利,人找着了、且毫发无损,他往半空放了颗信号弹,让外头的同伴放心。

陈琮当然归属“人石会”,但人基本是长在了山鬼这头,他把之前看到白衣女人的事给说了。

肖芥子不相信那女人长得跟她一样:“你看错了吧?”

陈琮说:“一样就是一样,你会认错我吗?如果你不会,那我也不会认错你。”

肖芥子哑然,又觉得瘆人:怎么会凭空冒出个女人,跟她长得一模一样呢。

神棍从背包里掏出个记录本,跟实地采访似的:“那女的穿古装?”

算是古装吧,陈琮点头,Cosplay也有可能,但Coser应该不大会到这种地方来取景。

神棍运笔如飞,嘴里念念有词:“跟那群猎人头的一样,穿着打扮很怪,又是下雨天,没月亮的晚上……”

肖芥子泼他冷水:“你是不是又要说是幻境、幻象?咱们可证实过了啊,人头都是真的。”

早上下树之后,除了那个肥七的人头,另两个的也找到了,没敢拿手摸,拿树枝碰了一下,确认能碰触到,不是幻象。只不过,起初他们认为是长头发的女人,看了才知道,长头发不假,但不是女人,都是男人。

神棍一点也不气馁:“我始终认为,这座山叫‘魇山’,供奉梦魇之神,不会毫无意义。魔巴给出‘杜子春’这个名字,也一定有所指。那个,蛇,蛇的事,谁能给我说一说?”

蛇的事简单,几个人都是在路上看到的,白练似的影子,嗖地就掠过去了,神棍不满意:“小琮琮,你去帮我向当时在竹楼里的人打听打听,有没有人跟蛇发生过实质性的接触?记住啊,是实质性的。”

陈琮问了一圈下来,得到的答复大同小异,无非是“我跑了啊,当然立刻跑,不跑留着喂蛇吗”、“什么实质性接触?那块头,你接触了有意义吗”。

但也有意外之喜,戴天南摸到了蛇,据他说,是逃跑时、无意间蹭到的,蛇身冰凉,蹭到的刹那,他的天灵盖都发麻。

肖芥子说:“摸到,这算是实质性的接触了吧?”

没想到,神棍居然大摇其头:“不算,榕树底下的人头,我们也能触碰到。之前是我狭隘了,凭什么看到了摸不到就是幻象呢?要知道,人有五感,视、听、嗅、味、触,每一种感官,都可能出错。”

这话,好像就在前不久、听谁说过似的。

电光火石间,陈琮突然想起来了,他脱口说了句:“这里是魇山,魇通魔,人有五感,五感易魇!”

神棍大为兴奋:“小琮琮,你太有文化了,我就是想表达这个意思,被你总结出来了!”

肖芥子糊涂了:“你的意思是,那些死了的人可能没死,是我们自己被魇住、感官出错了?”

“不是,我是指那些很不合理、违背常理出现的人和事,比如猎头人,白衣女人,还有巨蛇。你注意到没有,这些东西的出现,跟我们这些外人之间,没有确凿的实质互动。”

还没有实质性的互动吗,肖芥子感觉自己脑子里浆糊了:“肥七的头被砍了啊。”

陈琮补充:“不止,周吉的头也被砍了。”

花猴也贡献了几条:“还有,蛇把楼压垮了。哦,对了,失踪了好几个人,一对小情侣,以及那个跟我们一起出来找人的梁健。”

神棍回答:“不能说蛇压垮了楼,你刚也说过,竹楼的柱子被破坏过,即便没有蛇,楼也可能垮。有没有可能,竹楼不是蛇压垮的,只是蛇出现的时候,竹楼刚好塌跨而已。”

“肥七的头被砍了,但我们当时都没看到是谁砍的,包括刚被砍头的那个。如果真的是猎头人做的,以他们的风格,成群结队冲上来砍就是了,用不着遮遮掩掩吧?”

“还有那些失踪的人,谁能证明他们是被抓走的?没人看到过程,要知道,失踪分主动和被动,人也会自己走失的。”

肖芥子约莫有点概念了:“你的意思是……”

神棍点头:“人有五感,五感易魇,我们看到一些诡异的事,可能或多或少是被魇住了。但有人被杀,有人失踪,这些都是真实发生的,不一定是因为猎头人、白衣女人,或者巨蛇……”

话音未落,室内突然暗下来,同一时间,门口响起大灯错愕的声音:“哎,你……干什么你?”

循向看去,有一个枯瘦的拄拐身形,正立在茅草屋门口。

陈琮认出,那是“人石会”的养神君,这人一路不听不看不言不语的,跟谁都没交集,怎么突然间到这来了?

不对,再一细看,他的眼睛已经睁开了,可怖地翻着眼白,塞耳朵的白棉也已经取出了,身子剧烈哆嗦着,杖头正艰难地举起,似乎想指向谁,又似乎是要打谁。

这是在干什么?屋里的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众目睽睽之下,他的眼睛、鼻孔乃至耳孔都开始出血,杖头似乎有千斤重,终于没能举起来,再然后,轰的一声向后砸倒。

大灯离得最近,依稀间听到他在喃喃:“找不到,到处都是,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