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书屋mfshuwu.com

两人说一番,最后留下了八匹挽月纱。

年十五上,县城里便张灯结彩起来,夹道的商铺都陆续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

瑟瑟的街市因着这一抹红彩,让人觉着好似暖和了两分。

这日一早,县里外出的商队发了功,清早就赶着车子巡街吆喝。

祁北南休沐,天冷起的迟了些,正与萧元宝在屋里吃羊肉饺子,隐约也听到了外头的吆喝声。

这些大商户,在闹市上赁用了几十个摊位的位置,要一同布开卖年货。

城里冷,大伙儿为着置办年货,有新鲜玩意儿,也都愿意前去凑一凑热闹。

祁北南和萧元宝不为着前去凑热闹,也要去瞧瞧与家里有关联的生意。

吃了早食,两人系上厚厚的斗篷,一并步行前去闹市上。

今朝无雨也无雪的,不过走在巷子里,却依然干冷的厉害,言语间,呵出来的气都是白雾。

冬日里鸟虫的鸣声少,转被顽童点的鞭炮声替代,倒也不觉过分寂寥。

两人到闹市上时,这头已然热闹得很了。

几家商队把摊子铺开,吃穿日用的物品应有尽有,瞧看得人眼花缭乱。

每个小摊儿上都有两个伙计招呼着客,老百姓从这个摊子欢喜的寻看到那个摊子上,都在寻买着好物,人声鼎沸。

杜家今年受了祁北南的介绍,前去拿得货都很新颖,且是日用的东西。

摊子前最是热闹,生意都不知做了好几十桩了。

人多怕起事,还有四个巡街衙役在此处守着。

受了商户的好,正在一处面摊儿上吃馄饨和羊肉汤。

萧元宝两只耳朵上带了一对圆圆的白兔毛暖耳,他两只手揣在袖子里头。

站在祁北南身侧,巷子里的风都教他挡了去,一点不觉冷。

只是占了这般个子矮的便宜,远却又瞧不到摊子那头,最后还是爬到了闹市边的小石墩儿上。

站得高了,摊子那头的景象一目了然。

祁北南看着站在石墩儿上方才与他一般高的萧元宝,眸子里起了些笑。

又还怕他摔下来,便伸手端着他的胳膊。

“哟,老明,今年又来凑热闹呐?”

一行搬抗着货物的伙计从东街那头姗姗来迟,阵仗不小。

径直从穆家商行的布匹摊前行过,往空下的一片地去布摊子。

那正在监督着伙计招呼客的穆家员外见此,忍不得挖苦明达两句。

“前年那些桌椅凳儿可尽数售出去了?不过拿旧货出来也无妨,左右是为咱商会的集市添几分热闹嘛。”

年底上商队回来,各家都在此处卖货,这头最是热闹人口聚集的地儿。

明家怎又会放弃这样一个机会,自也来布摊子售卖铺子的东西。

奈何家中主行木材生意,打的柜子桌凳儿都是大物件儿,重量也高,看热闹的人倒是不少,卖出去的却鲜少。

每回在此处布摊子生意都是几个商户中垫底儿的,没少受笑话。

“大家都来热闹,我怎有不来热闹的道理。”

明达今年有底气,很是大方的回应了穆家人的调侃。

穆员外道:“还得是咱老明大气,若换做我,必然是懒得跑这一趟。白教伙计将些笨重的家伙什抬着来,又原封不动的给抬回去。”

“磕了碰了,最后还得砸在自己手头上,你说这又是何苦。”

几个商户听热闹,皆跟着笑出了声来。

明达没说话,瞅了穆家员外一眼。

心中想,一会儿也还能笑得这般畅快,倒还敬你是条汉子。

穆员外见明达一言不发的去了自家摊位前,以为折了他的脸面,嗤笑了一声。

旋即招揽自家摊位前的几波客。

“来来,娘子,瞧瞧我们从扬州府拿的料子,最是时新。”

“这细绸甚么价钱?”

“五贯钱夫人拿走。扬州那头您这般的妇人都买这般细绸子穿呐,再衬你不过。”

穆员外话音刚落。

明家那头的伙计吆喝开了来:“这边走,这边看,上等时新的纱绸咧!”

“老爷,今年明家竟也卖起了料子哩。”

“这卖老朽木的,木材生意做不下去了不成,买卖怎还做到我这布匹行当上了。”

穆员外闻听了吆喝声,一把拨开跟前的伙计凑到前头些去瞧:“我倒是要看看,哪里捡些烂货来充好。”

“扬州来的新绸纱,月光下粼粼发光,唤作挽月纱。”

明家唤了个口齿十分伶俐的伙计,站在高凳儿上,绘声绘色的鼓吹着绸纱的好来。

眼见前来逛买物件儿的老百姓都瞧了来,伙计拍了拍手。

立走出来一个女子和哥儿,两人身上皆穿着用挽月纱新裁制出来的衣物。

轻薄的纱衣穿在锦衣的外层,十分飘逸。

这时候两个伙计提了四个灯笼来,往两个试衣人前照着,挽月纱立便闪出了些细碎的光来。

光芒并不耀眼刺目,只觉纱衣上撒了层银粉一般。

一时间披着的纱衣如同彩翼。

“耳听为虚,眼见为识!尽可上手试试料子,绝无仅有的绸纱,货少人多,先到先得!”

“时下买上一匹,请了好的成衣匠裁做衣衫,春来赏花,夏月清凉!”

正在穆家摊子上看料子的妇人见状,丢下料子道:“我瞧你这料子不似扬州的时新货,那头的挽月纱倒应当是。”

言罢,连忙便挤过去瞧料子了。

“诶,别走啊!”

穆家布摊的伙计连忙留人,却是一个都没留住,都涌去看新鲜了。

穆员外有些傻眼,便是他一个做布行生意的,也觉得那料子有些名堂。

不知明达哪里得的货,竟教他一个外行人占了这便宜。

他嘶了一声,隐约想起秋时好似有个跑闲的来带话,说是有人想借穆家的商队合作生意。

好似说的有一处地新成绸纱,月下能泛起粼粼之光,十分美丽,不曾大肆问世,价格贱……

彼时他正在忙着商队出发的事情,见是个跑闲的来传话,便也没如何放在心上。

想着他一个在邻县数一数二的布庄员外,商队时常往返扬州,消息比多少人都灵通,如何会不晓得有这样的料子。

只当是人侃大话,想要行得方便,也没多客气。

时下瞧来,竟还真有这桩生意,一时间心头怪不是滋味。

祁北南瞧了热闹,道:“这明员外倒是会吆喝,唤了两个身段好的试衣人来,教人不想买都难。”

萧元宝道:“主意一看就是鑫哥儿出的,前些日子他还与我说来着,细问又不肯言,只唤我到时候来看热闹。”

“商户人家的孩子,果真是脑子灵活,小小年纪就有一本生意经。”

眼瞅着生意已经铺开了,吵吵嚷嚷的,也不晓得明家究竟卖的是个甚么价钱。

萧元宝见一个妇人从里头出来,身边的丫头抱了两匹挽月纱,他便上前问了一嘴:“娘子选的这匹纱颜色当真是好,不知是何价格?”

“便是那头在卖的挽月纱,县上头回见得,怪是新颖。八贯一匹。”

萧元宝乍闻价格,不由得咂舌。

“这般高价!”

那娘子反道:“料子虽不说最上等,倒也能算个中上,商队打扬州那边带回的,定是要比寻常的丝绸料子贵些。”

“若是托人前去扬州买好料子,少不得也是要给路费赏钱,算下来不比在商队手上买实惠多少。”

“娘子说的是。”

萧元宝悻悻道了一声。

“先行一步了,哥儿若是喜欢这布,唤你家郎君与你买上一匹罢。”

那娘子看了萧元宝身后的祁北南一眼,道:“趁着时下料子多还有得颜色选,晚了指不定就没了。”

萧元宝闻言抿了下嘴,怎又这般说,他们果真瞧起来那般登对不成?

也不是头一回教人误会了。

萧元宝痴愣罢了,倒也不似头回那般面红无措。

看着妇人走远,他转过身,朝着祁北南摊开手,小声道:“给我买。”

祁北南见状,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他轻轻拍了萧元宝的手心一下:

“我是你郎君么,就唤我与你买。”

萧元宝眨了眨眼睛:“我又没说你是我郎君。可你是我哥哥呀,难道不能给我买,只能与你的娘子夫郎买么?”

祁北南失笑。

“与你买还不成吗。”

言罢,萧元宝见祁北南还真要拉着他过去,他连忙拽住了人:

“我说笑呢。”

祁北南道:“前去凑凑热闹又如何。”

萧元宝睁大眼睛:“家里又不是没有,凑这热闹干嘛,八贯钱呢,不要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