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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且惠从门口进来,纳闷道:“我怎么一点也不晓得?”

沈宗良把水杯放在茶几上,屈膝坐下。

他面带倦容地笑:“我看你正在用功,就没吵你。”

“那也可以叫我的嘛。”且惠的眼珠子往下转,看见他的伤口上还挂着水珠,即刻变了脸色。

沈宗良揉着眉骨:“回家而已,也不是什么人物到了,还得吆喝一声。”

她急匆匆去拿医药箱,很快又跑回来。

且惠弯腰蹲下去,举着一只药棉给他擦水,“这里还不能碰水的,你不知道呀?”

沈宗良被她的神经兮兮弄笑了。

酒劲太大,他往后仰靠在沙发上,垂着眼眸说:“哪有那么金贵,都好了。”

且惠擦干了,又给他抹上了一截白色的药膏。

膏体化开在皮肤上,清清凉凉的,但沈宗良的身体很紧绷。

他往下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声音低沉沙哑:“好了,可以了。”

且惠还以为他是疼,扔掉了药棉,两只柔软的小手撑在他大腿内侧,拿嘴轻轻地去吹伤口。

她吹完,仍旧保持这个姿势,仰视着他说:“怎么不是人物了?我今天都看新闻了呢。这么大一项建设工程,沈宗良,江城人会记得你的。”

沈宗良抬了一下唇角,伸出两根手指拈住她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她,把她眼底的喜爱、仰慕和情动看得一清二楚。好像又回到了七八年前,那个时候她的年纪很小,也总是这么看他。

她的这个眼神好厉害,像远古时期强大的禁咒,能轻易地崩解他的克制力。沈宗良曾不止一次地沉沦在里面。

今天这么累,又喝了这么多酒,早就没什么自制力了,根本禁不住她这么看。沈宗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几乎是立刻就把她抱了起来。

但且惠先他一步吻上去,沈宗良被刺激得不知道怎么好,已经昏了头。

头皮麻得厉害的时候,他一把将且惠抱起来吻:“谁教的?嗯?谁教你这样的?”

她用力嗅着他身上的味道,神志不清地说话,全身的皮肤变得粉红,连娇气的声音都像黏住了,“谁教的?都是小叔叔教的,跟这些有关的一切,都是小叔叔教的。”

他也疯了,不停地说着胡话,“小叔叔是谁?告诉我。“

“小叔叔是谁?小叔叔是……是沈宗良……”且惠像站在了秀丽的山巅,一阵风吹来,吹得她根本就立不住,开始不停地叫他名字。

闹到凌晨,树梢上的蝉鸣都停了,柔白的月色照在窗前。

沈宗良抱着且惠睡了,他稍微问了句,“今天都在忙什么?”

“没什么呀,一整天都待在家里,用你的电脑,写了点东西而已。”且惠眼睛都睁不开了,加上又还没出招考计划,她不想这么早就说。

他拍拍她的背,“嗯,睡吧。”

都已经入秋了,江城还是盛夏天,热得一点道理都不讲的,室外气温超过了四十度,中午去外面走一走,皮肤都要烤熟了。

九月初的第二周,沈宗良难得不必下去走动,也没有大会要开。这才得空坐在办公室,专心研究几份总部下发的考核文件。

在周三董事办例会之前,关鹏先把几件等到上会的事项向他报告。

他端着文件夹进来,敲了敲门,“沈董。”

“进来。”沈宗良抬起头,看了一眼说。

关鹏走过去,还没开始说事情,先注意到他杯子里的茶见底了,他放下文件,端走茶杯,洗干净,从柜子里倒了茶叶,泡了一杯新的。

等他再回来,把茶放在桌子上,“有点烫,您慢点喝。”

沈宗良抬了抬下巴,“什么事?”

关鹏说:“明天的董事办例会,我把几件事跟您通个气。第一件就是华江银行提供违规担保,被监管部门下了处罚。”

沈宗良往后靠了靠,用拇指推开烟盒,丢了一支烟给关鹏。

他偏过头点燃,抽了一口说:“这个事我知道。当初总部为了完成业绩指标,半压半哄地,让咱们做了这个担保,现在政策严监管,一看不合规,就立马没人认账了。”

关鹏笑了下:“是这样,今年大家都难做。好在董事长深明大义,老闵他们也能松口气。”

沈宗良伸长了手,把烟搭在水晶缸边敲了敲灰:“这就叫夹板气,两头都吃罪不起。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算了,不说这个,还有另一件呢?”

“噢,是这样的。”关鹏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封报告,他说:“合规部钟且惠的辞呈,人事部说流程已经走到您那儿了,董事长过目。”

听见她名字的时候,沈宗良抽烟的手势顿了顿,“小钟怎么突然要辞职?”

“我上午找她谈过话了,好像是要去国外读博吧,去追随她喜欢的导师。”关鹏没注意到沈宗良的神色,随口点评了两句说:“这小姑娘,文里文气的,捧着书倒比在饭局上自在,我看她也是块做学问的料。上次在香港弄那个并购,我听她和老外讲英文,又流利又好听。”

不知道沈宗良在想什么,只看见他皱着眉,深吁了一口烟,意味不明地说:“是吗?”

关鹏开玩笑,擅自揣度起了且惠的心思,他说:“是啊,都工作了四年,还回英国去读书,我估计这丫头是不考虑成家了。想想看,这吓死人的学历,什么男人能在她的眼里?”

沈宗良掀起眼皮来看他,沉声问:“你找小钟谈话的时候,她这么说的?”

到这会儿,关鹏才察觉出这位语气有些不善。

可能是嫌他汇报的时间长,又太啰嗦。也对,沈董日理万机,一个小钟读不读书,个人问题能不能解决,他才没空理睬。

关鹏换了个端正坐姿,“她没说,但我是这么猜想的。她那个男朋友,不是也很久不来了吗?我看是吹了。她为爱伤心,就此绝了结婚的念头也未可知啊。”

集团里就这点风气不大好。

因为本地人居多,绕上三四圈几乎都认识,一点小事就会被无限放大。

关鹏看他不言语了,只管皱着眉头抽着烟。他站起来说:“董事长,没其他的事,我先出去了。”

沈宗良拿手里的烟点了点门外,“去吧。”

他吐完最后一口烟,失神地在椅子上坐了很久,午后浓烈的日光从百叶窗里滤进来,筛在地上,变作一地细细碎碎的清凉。

新换的黑色行政沙发边,虎叶纹的影子轻轻晃动着,沈宗良盯着看了一会儿,拿起手边的红色电话,拨了出去。

且惠在办公室里整理交接档案,她也没看来电,直接喂了一声,“您好,请问哪位?”

听见她清脆的声音,沈宗良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

他简明扼要:“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说完就挂,语气和心情听起来都不好。唬得且惠赶紧起身,整理了一下裙面,手上拿了份要签字的材料就往楼上去,没敢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