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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江南的脚程格外快, 北风凛冽,崔妩骑着马没有一刻停歇,绝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见到常钺之?后, 她?一路都没有说话。

他?一定找阿宥去了。

不知哪一日阿宥就会知道,算是……彼此心照不宣地和离吧。

曾经闹得不可?开交也不愿分?开的两人,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每每想到此处,崔妩就呼吸不上来。

晋丑此人贱足了半辈子,知道她?想着谢宥的事, 还故意说:“咱们?快马赶路,都是南下, 离谢宥的车队想来不远, 到时候得绕开才行。”

崔妩没踹他?只是因为腿没生足六尺。

半路歇脚时,她?守着火堆打开了水壶喝水。

为了赶路,崔妩换了一身带绒毛的苏方色骑装,披着大氅,摘去平日戴的白玉冠,乌发束成马尾, 仿若一位征战四方的女将军。

不过这位女将军现在一点也不杀伐决断,她?捧着水壶,呆呆望着火堆。

晋丑听完北面来的消息,低头压住唇角走了过来。

“你?家官人亲自调头往回京的车队追去, 发现你?并不在马车之?中, 妙青很快就会回来。”

晋丑说完这句,火堆旁的人如映着暖色的瓷器, 顷刻间?破碎了。

感情比理智来得更快, 崔妩闭上眼睛,终于?还是瞒不住。

怎么办?

这一回, 她?还能安抚住谢宥吗?

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连个告别都没有,两个人就结束了?

这一次,自己绝对踩到了他?的底线。

就算他?能够原谅自己不告而别,听她?解释,她?又能撇去所有跟他?回谢家,一辈子受规训吗?

思绪纠结成一团乱麻,一时想着这么冷的天,她?脑子有病才为了不着调的计划在外奔波,要是能在阿宥怀里多好,一下又跟突然惊醒一样,怨恨自己真?的被男欢女爱腐蚀,失了志气?。

一时她?又想,既然已无可?挽留,不如……真?把他?杀了,防备他?来日彻底对自己失望放手,转头再娶新妇……

不不不,还没到那个份上!

要是她?造反路上死了,眼不见心不烦,谢宥再娶也没什么……

不行!干脆把他?一起带走,这才安心……

“你?不会还想着一直骗下去吧?”

晋丑从未在她?脸上见过如此优柔寡断的神情。

她?突然看向晋丑,阴沉下脸:“要是江南没什么让我看上的,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你?放心吧,这些年咱们?在江南难道光躲在山上吗?你?得到的东西,远远比一个男人值当。”

“最好是这样。”

崔妩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让自己变回那个唯利是图的土匪。

男人罢了,还不如眼前的火堆暖和!

晋丑在她?旁边坐下:“不过那三?千万两白银,你?真?的没有想法?”

——!

崔妩怎么可?能没想法,她?那天知道这么大一笔钱不属于?她?的时候,晚上为了不让谢宥听到,都是咬着被角哭的。

“我不是说了吗,如今银两已经被三?路地方军押送,你?省省吧,一对三?,没有胜算。”

这句话不知劝他?还是劝自己。

晋丑摇摇头:“不是一对三?,而是三?对二,咱们?还是很有胜算。”

崔妩抬起眼,像发现猎物的老鹰:“你?说的是真?的?”

“三?千万两白银,心动的可?不止我们?一个。”

“说来听听。”

“王靖北你?认不认识?”

“滑头老豹子?”崔妩想起来他?设计王娴清和离的事,此人成算可?是很深的,跟他?合作可?得提防些。

晋丑被这称谓弄得嘴角一抽,“看来你?认识,就是这个王靖北,前些时日被罚没了不少银子,又,他?领着兵,正有个缺口要补上,可?以说是燃眉之?急,登州负责押送的正好是他?的把兄弟,二人合计之?后,找上了漆云寨,让漆云寨当鼓皮,届时里应外合拿下这批官银,到时候三?方的平分?。”

“王靖北出人吗?”

“咱们?出多少,他?就出多少。”

崔妩思虑甚多:“出了人,再让我们?漆云寨担锅,这倒无所谓,听起来似乎是门好生意,但?这不是将把柄交到我们?手上吗?他?要是使诈,把我们?的人一锅端了,在皇帝那可?就算诱敌深入,将功补过了。”

“既然是合作,那他?的人就和我们?的人穿一样的衣裳,到时候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怎么会分?得清跑得了,还有一路军队做内应,胜算很大。”

“让他们的人打前锋。”

“这个可?以谈,只要他?们?的人先冲进去,不用留什么把柄,这份合作就成了,我们?这些土匪也不能到皇帝面前告发不是?”

“不过,这样一来,鼓皮敲响,漆云寨就彻底和朝廷宣战了。”

晋丑脸上不见什么所谓:“不然怎么叫造反呢,等你?到了江南,一切就都成定局,原本嘛,你?和你?那官人的关系就是覆水难收,不过,要是他?愿意投靠漆云寨,也不是不能……”

“他?不会投靠,他?一辈子都不会做乱臣贼子。”崔妩目视火堆,说得斩钉截铁。

“唉,那就没办法了。若是当初你?不嫁他?,今日也不用这么为难。”

崔妩不再说话,将下巴磕在膝盖上。

晋丑不给她?伤春悲秋的时间?,道:“休息够了就走吧,谢宥这下肯定得到处找你?呢,可?别故意被他?抓回去,还拖累咱们?这帮兄弟。”

“烦死了,你?能不能别老提他?,那是你?官人啊!”

崔妩抓一把碎草扔他?身上,翻身上马。

“好啊,不提。”

晋丑看她?快马离去,扬鞭随行。

如此又急奔了几日,草木更迭,山林仍旧碧绿,呼吸间?已是南方湿冷的气?息。

滁州城外,两个人正等着树上等着,飞鸽早就把崔妩等人的消息传了回来,算算脚程,大概就到滁州城这儿了。

一看到官道上扬起的尘土引起,他?们?就伸长了脖子看,直到傍晚,才等到人来。

“定姐儿!”祝寅远远就喊,比前一次乖觉许多。

周卯、祝寅皆已归寨,他?们?承了方镇山的命令,远远就来接崔妩。

蕈子责任重大,一直掌管着季梁城中的消息往来,不能走开。

“你?们?怎么来了?”崔妩有些惊喜。

“接得越远,越显得诚心嘛。”周卯说道,“这眼看天都快黑了,你?们?怎么这么慢?”

晋丑也好久没见周卯和祝寅,脸上笑意都带上了真?心:“好了,既然碰面,那就停下来歇歇脚吧。”

一行人要说的话恐隔墙有耳,也不去客驿投宿,找了一处山庙落脚。

周卯把一包银子抛给了晋丑,说话慢慢地:“这是娘子在季梁城的时候赏的,这是你?的份儿。”

“果然只有你?还记挂着好兄弟。”晋丑在手里掂了掂,放进怀里。

周卯嘿嘿一笑,勤快地去生火。

几个好兄弟见面,亲亲热热地挨在一起,坐在一排掌火,崔妩就在对面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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