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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暮阳稀里糊涂就被拽走了, 一直等他被云老夫人拉进屋里,按坐在桌前, 他才反应过来, 自己不应该跟过来。

霍然站起来就要离开。

哪知云老夫人实在热情,将早已准备好的酒酿圆子,盛好了放在江暮阳的面前, 而后就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 脸上写满了期待。

“你尝尝,你不是最喜欢娘给你做的酒酿圆子吗?以后只要你想吃, 娘就天天给你做。”云老夫人的声音很温柔,略有几分难以言状的痛苦哽咽。

这是一位丧子多年的老母亲,也是一个对儿子思念成疾的老妇人。

江暮阳那到嘴的一句“我不是云风, 你认错人了”,竟然没忍心说出口。

他又不傻, 自然看得出来,这位云老夫人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劲儿。

连自己的亲孙子云昭都认不出来了。

也是很可怜的。

江暮阳前世是没有见过云老夫人的,他只听说,这位老夫人自从云风惨死之后, 就再也没有出过剑宗了。

云风刚死的那几年, 她是日日夜夜以泪洗面, 几度哭瞎了眼睛, 后来又被治好了。

因为思念成疾,她再也没办法掌管剑宗, 又正值长子离宗,只能让二子, 也就是现在的云宗主接任宗主之位。

别的事情, 江暮阳就一概不知了, 他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打他身边走过,也绝对捡不到舍利子。

但面对着这样一位可怜的老母亲,让他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他也曾经拥有一个深爱他的母亲,在他死后,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承受下来的。

江暮阳平时想都不敢想,生怕自己早就干涸的眼泪,会再度决堤。

无论如何,他没有立马拒绝云老夫人。

反而还作势尝了尝面前的酒酿圆子,云老夫人满脸期待,又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地问:“甜不甜?好不好喝?”

“嗯,好喝,很甜。”

江暮阳没穿书以前,他母亲也给他做过酒酿圆子,也是这样清甜的,放了很多桂花蜜,还有软糯香甜的小圆子。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了,味蕾好像都已经忘记了这种甜蜜的滋味。

他大多时候,吃的都是苦头,狼狈潦倒的时候,有什么就吃什么,没有人关心他是否吃饱穿暖,同样的,也没有人爱他。

江暮阳有些为这一碗酒酿圆子动容了,但他清楚地明白,自己不是云风,他不是。

他没有关于云风的任何记忆。

他只是江暮阳,从头至尾,就只是江暮阳。

现在得来的母爱,只是短暂的,宛如镜花水月一般,不过水中捞月,终究是空欢喜一场。

所以,江暮阳不许自己这么毫无出息地陷进去,不过逢场作戏罢了。

跟谁演不是演。

云老夫人脸上泛起了喜色,见一旁还跟过来三个人,便招呼着坐下,一起喝酒酿圆子。

一边给他们三个盛,她一边絮絮叨叨起来。

“云风最喜欢和人交朋友的,每次出趟门,一回来就满脸兴奋地告诉我,他这次出去,又遇见了谁,又交了多少朋友。”

三人面面相觑,也都看出来了云老夫人的不正常,但谁都没有拆穿江暮阳这善意的谎言。

说到云风,这三个人都是认识的。

而且自幼就是相识的。

云风和陆晋元的年纪相仿,比裴清要稍微大一点。

因为两宗关系甚笃,年少的时候,几人常常约好,一起下山游历,前往附近的山脉猎魔。

裴清至今为止,还清楚地记得云风,那是一个俊美到,让所有人一眼看过去,就没办法忽视的少年。

那个少年天生就是一张笑脸,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别人看向他,他都是笑着的。

为人极热情开朗,很爱跟人交朋友,完全没有世家公子身上的矜骄之气,对待别人既随和,又真诚。

因此,修真界很多人即便不看在剑宗的情面上,也很愿意跟云风交朋友。

裴清也是,他一直以来都把云风当朋友看待。

以至于当初他听闻云风的死讯之后,一度不敢相信,后来也是为了这个朋友,黯然神伤了很久。

连一向性情清冷的裴清都是如此,更莫说是林陆二人了,这两人当初因为云风的死,双双抱头痛哭。

有很长一段时间,林陆二人都不敢抬头看天上的云。

甚至无法正视耳畔拂过的清风。

看云是他,听风也是他。

云风死了很多年了,如果他现在还活着,魔尊大约就不会死纠缠着裴清不放了。

云老夫人又絮絮叨叨,说起了很多关于云风的事情,说着说着,又老泪纵横,她年纪大了,头发都半白了。

岁月没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依旧风韵犹存,可丧子之痛,令她思念成疾,她的眼眶总是湿润发红的。

说话的声音很温柔,可声线却越来越颤抖,到了最后,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道了句“你们先吃”,然后就转身去隔间了。

隐隐的,能传来哽咽的哭声。

在场四人听了,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尤其是林语声,他比较感性,听着听着,眼眶也一片濡湿,喃喃自语道:“云风当年死得太早,也死得太惨,一直到现在,我都无法相信,当初死的人会是他。他本该是天子骄子,本该意气风发。”他本该和他们一起长大。

陆晋元长叹口气道:“他如果现在还活着,不知道该有多好。”

裴清倒没说什么,只是把目光投向了江暮阳,他很喜欢盯着江暮阳看,只要有江暮阳在场,他的眼里几乎就看不见别人。

在这种深邃温柔的目光注视下,江暮阳觉得十分别扭,有好几次,他都想一巴掌将裴清的脸给扇过去。

但他还没来得及动手,云宗主总算匆匆赶来了,想来已经料理好了云昭。

一进门目光就逡巡一圈,而后一头扎进了里殿,看样子是去安抚云老夫人了。

江暮阳觉得自己再继续待在这里并不合适,于是起身,准备离开。

裴清见状,也默默起身相随,可裴清一起来,其他二人也立马跟了上去,陆晋元像个大喇叭,嚷嚷着问:“小清!你回来!你要跟江暮阳去哪里?”

就是这么一声,立马又惊动了里间的云老夫人,她匆匆出来,脚下踉跄不稳,快走几步追至了门外。

“云风,别走,别丢下娘!云风,云风!”

江暮阳冷眼剜向了陆晋元,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嗓子里装了个破锣似的,那么爱嚷嚷。

由于被云老夫人抓住了衣袖,江暮阳脚下顿住,担忧会误伤到她,便低声道:“我其实,并不是什么……”

他其余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立马被云宗主打断了。

云宗主匆匆走上前来,搀扶住云老夫人,温声细语道:“娘,我先扶您回房休息。三弟的衣服脏了,他先下去沐浴更衣,换一身干净衣服,再来见您。”

云老夫人道:“衣服脏了……换,换,把我给你三弟做的衣服拿出来,让他试一试大小,看看合不合身……多少年没见了,你三弟高了,也瘦了,他肯定在外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

她又絮絮叨叨起来,依旧把江暮阳当作了死去多年的儿子云风。

云宗主嘴上应是,又抬头,以千里传音之术,同江暮阳道:“江公子,请你等等,我还有话要同你说。”

江暮阳:“我与你已经无话可说。”

说完,他抽出了衣袖,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身后的云宗主赶紧道:“什么事都好商量!让阿昭赔礼道歉也好商量!我母亲已经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她会死的!”

江暮阳听见前面的话,并没有丝毫的停顿,能在达成和解之后,还能二话不说,一剑刺向他的人。

本身也没什么信用可言。要不是江暮阳当时出手够快,云宗主那一剑,就直接伤到云老夫人了。

江暮阳都没同他计较这些呢,结果云宗主反而还有事求他。

求人办事就要有求人办事的态度。

这样算什么?

要挟他么?

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的小把戏,江暮阳从前在裴清身上都玩|烂了。

可云宗主后面还有一句话,他说:“请江公子谅解一下,一位丧子的母亲,她承受的锥心之痛。”

如果是前世,不记得前尘往事的江暮阳,的确是不能谅解,也没办法令他动容的。

可今世的江暮阳,会因为一位丧子的可怜母亲,而心生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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