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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男人在他们身后大喊,大步流星跑过来从谭既来手里接走小女孩。

是谭既来觉得眼熟的那个警察。

小女孩看清来人,朝他伸手:“爸爸……”

谭既来一个抱俩正嫌齁沉,连忙把小女孩还给那个警察。

再一抬头,谭既来惊得后退两步。

他眼熟这个警察,是因为这人就是把他绑给Pest的那个开车的老刑警——老陆。

谭既来抱着小李则安尽可能地远离他。

卧槽老陆怎么在这里?!

老陆急匆匆问小女孩:“你妈妈怎么回事?今天出什么事了?”

那个小女孩还抓着洋娃娃,额头抵着老陆的下巴痛哭流涕,根本说不明白。

对面警局全副武装的援兵很快赶到。

十几个警察举着枪,围成半个圆,瞄准了红衣僵尸。

谭既来捂住小李则安的眼睛。

老陆看着他的动作,睁大眼睛猛地回头,在小女孩的哭喊声和密密麻麻的枪声中大喊:“不要开枪——不要开枪——”

话音戛然而止,四周硝烟弥漫……

红衣僵尸伸着胳膊,仰面倒下……

不知道是不是枪声太响,震的人短暂失聪。

这几秒世界是无声的。

然后传来一阵又细又淡的空灵声,像在耳鸣。

谭既来抱着小李则安,看着老陆带着女儿狂奔过去,伸出手接住了红衣女人。

开枪的警察大喊着“不要”,有几个冲过去架着老陆的胳膊费劲地带着他远离。

还有两个警察从老陆手里抢下小女孩,抱着她拼命往后退。

而小女孩终于松开洋娃娃,在空中抓住了红衣女人的裙摆。

“滋啦”传来布帛断裂声,她撕下了一截红色真丝的裙裾。

那抹红随着她的被动撤离的动作,在半空中激荡飘扬,鲜艳的扎眼。

这边小李则安看着红衣僵尸的下场,忽然挣脱谭既来的怀抱。

他不带任何迟疑地跑入单元,上楼。

谭既来追在后面:“你干什么去?”

小李则安一边费力地爬楼,一边说:“我要给08叔叔打电话。”

谭既来:“谁是08?”

小李则安:“9208,他是负责我妈妈案子的国际刑警。”

他太小了,冲到三层,腿脚微抖,撑着扶手在咬牙坚持。

谭既来追上他,又抱起来。

“我陪你去。”

他抱着小李则安快步上楼。

家门没有关,被僵尸搅弄的一片狼藉。

小李则安抓起挂在墙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片刻,话筒里传来老式座机的“嘟嘟”声,大得惊人。

以至于谭既来很久之后才发现手腕的铃铛在震动。

小李则安那边的电话接通。

他双手捧着电话听筒,仔细描述着今日的情形。

谭既来站在他身后,眼前越来越黑。

他不忍打断他,也来不及道别。

眼前如泼了墨的镜头,黑的彻底空洞。

手腕的铃铛声夹杂着北风呼啸,裹挟强烈刺骨的冷流,刺激着谭既来每一寸皮肤。

他打了个喷嚏。

眨了眨眼睛,他恢复视力,仰头看到了漫天大雪,洋洋洒洒。

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站在他家小区对面的警局,那个关了他一天的地方。

这一天很冷,路上行人很少。

偶尔几辆汽车驶过,轮胎轧在路面,带起细碎的泥泞。

人行道远处,有一个人撑着伞,抵着风雪走来。

他伞沿压的很低,看不见脸,只能看见一副挺拔朗阔的身板。

谭既来穿着单薄的卫衣,冻得受不了,两步躲进警局的大厅暂避风雪。

几个值班的警察看到他,都好奇地打量……毕竟除了神经病,没人在三九寒冬就穿个卫衣出门。

但他们手头工作多,来不及盘问,任由谭既来坐在大厅的椅子里瑟瑟发抖。

那个撑伞的人很快也走进来。

他在门口收了伞,转身露出年少精致的五官。

谭既来怔住。

这是十八、九岁的李则安。

他提着伞,径直走向警局的前台:“您好,我找9208。”

前台看了他一眼:“怎么又是你?9208今天开会,不在警局。”

李则安:“我查过了,他们的会议地点改到了这里。”

前台的警察抿嘴,满脸表情都是“诶呦我居然糊弄不了你”。

李则安:“没关系,但是麻烦您帮我转告他,我在这里等他。”

前台无奈地看着他:“孩子,你这个事我知道,真不是我们领导不给你办,它确实是违反规定的,谁都没办法。”

缩在公共座椅里的谭既来竖起耳朵。

什么事?

李则安:“我知道,不然我也不会找他。”

前台警察:“你找领导也没用,真的。”

李则安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张报纸,递给前台:“如果他看了这张报纸,还不肯改变主意,那我放弃。”

前台警察拿起报纸看了半天,一脸懵逼:“这什么东西?”

谭既来远远瞄了一眼,见是份外文报纸。

最大的标题使用的文字既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而是一种非常奇怪的字符,难怪前台警察看不懂。

但是谭既来懂。

他一眼看到了标题下某篇报道的附图。

那是个酒店。

是他跟李则安曾经穿越去过的酒店。

照片里横七竖八躺着好多人,其中有个花裙子的老奶奶,还有穿着衬衫的老爷爷,都面目狰狞,浑身是血。

谭既来目光上移,看着李则安的侧颜。

原来这起案子他早就知道了。

他一直在调查和搜集全球跟他妈妈案子相关类似的案件,以图还原当年的真相。

在李则安的坚持下,前台的警察拿着报纸上楼。

过了几分钟,他站在一二楼的楼梯拐角,对李则安说:“上来吧。”

李则安提着伞上楼。

谭既来等了几秒,也跟着上去。

好在这天警局的人不多。

偶尔撞见几个办事经过警察,谭既来挂上一脸超自信的“我来找人”的表情,成功蒙混躲过所有警察的盘查。

他跟着上了三楼,看见李则安跟着前台警察进了一间办公室。

他走过去,躲在旁边听墙角。

门里一个中年男声响起:“小郑你先出去。”

随后一阵脚步声,谭既来连忙闪到对面的卫生间藏起来。

他刚藏好,门被打开,前台警察摇着头下楼。

谭既来等他走了,又蹑手蹑脚潜到门口。

门里的中年男人——应该是9208,正絮絮说着什么:“小安,我们也认识12年了,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李则安轻轻“嗯”。

“我很感谢你愿意提供给警方线索和情报,但是我很抱歉,根据我国法律以及理事会的相关规定,你没有加入警察系统的资格。”

屋里闷了一会儿。

李则安:“就因为我母亲被定性为杀人犯?”

9208:“因为你的直系血亲有严重的刑事犯罪记录,我们绝无可能启用你。”

李则安:“可当年那起案子,您不觉得疑点太多了吗?这些年我陆续提交的证据,难道还不足以佐证当年另有隐情?”

9208:“对,没错,你递交的材料确实引起了我们的重视,或许你母亲的案子是警方误判,像你说的另有隐情,但是……”

他顿了顿:“谁能保证这个隐情能证明她完全无罪?”

李则安沉默。

9208:“当然我现在也并不认为你母亲主观故意伤人,我在努力调查的方向就是为这些奇怪的杀人案的嫌犯做无罪辩护。”

李则安:“您不用解释。”

9208:“那你还来一遍一遍地找我,要求加入特警?”

李则安:“我只是不想一个人。”

9208:“什么?”

屋里没了声音。

谭既来耳朵贴上门。

过了很久李则安说:“您应该知道,无论我是不是警察,我都会继续查这个案子。”

“您可以不同意我加入警察系统,但是你们拦不住我调查真相。”

“我只是不想一个人。”

“哪怕有一个同伴。”

屋里9208沉默了很久。

屋外谭既来也沉默。

胸腔里有什么情绪在翻涌,因为太沉重太复杂,他一时难以辨明。

但其中最尖锐的感觉,是心疼。

“抱歉,小安。”

“我没这个权限。”

“这是法律,是规定。”

屋内响起脚步声。

谭既来连忙躲回卫生间。

门开了,李则安走出来,面无表情地离开。

谭既来躲在卫生间里,想等无人时再下楼。

结果很快他听到一个人哼着流行歌,蹦蹦跳跳地上楼。

这个人应该很年轻,或者说很小,还在变声期。

他跑上三楼,推开9208的办公室:“爸,我妈让我来问你咋还不回家,等着你包饺子呢。”

9208:“我还有事,把门关上。”

他儿子:“关门多闷,开着吧。”

9208:“作业写完了?今天做了几套卷子?”

他儿子:“拜托,我折腾了一天从武市过来,刚落脚没俩小时。再说今天过年诶,您让我休息一天成吗?”

9208:“就知道玩,是不是又看了一天电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用功读书?”

他儿子不理他,一屁股栽进沙发里,一边刷手机一边说:“咋不用功了?我成绩好着呢,考湖大没问题。”

9208听起来快爆炸了:“考什么湖大!我让你考警校!你知不知道你进了警校当年就要初筛,过不了初筛你永远没机会编到国际刑警系统里。”

他儿子“嘁”一声:“当警察有什么好的,我要当主持人。”

9208:“你敢!你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他儿子:“呵呵,某警官知法犯法。”

9208气得拍桌子。

他儿子刷了好久手机,一会儿跟他说某明星的丑闻,一会儿跟他说哪家饭馆测评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