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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身子狂震,「你说什么?」

自己只不过阻止了容恬趁机欺压同国,怎么就变成接了一个烫手山芋了?

每次回忆起鸿羽冰冷的尸身,都心如刀绞。

读书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政治课了。

「遇害?」武谦像苍老了几十岁,缓缓抬起头,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尚再思,「他是被你们杀死的,他的身上还……还插着你们铸有你们萧家字样的剑……」

可是,周围的人都一副等着他发话的样子,显然,凤鸣有一次成了被赶上架的鸭子。

「鸣王……」尚再思只好硬起头皮撒谎,「昨晚审讯俘虏的时候,属下得到消息,同泽巨变的那一天,鸿羽在同泽郊外遇害。」

尚再思等了半天,见凤鸣还在呆呆的,小声提醒道:「鸣王。」

「尚再思?」

「呃?」凤鸣看看尚再思。

尚再思本来站在一边的,被容虎那个没义气的兄弟在背后轻轻推了一把,猝不及防地往前一步,顿时吸引了凤鸣的视线。

尚再思朝武谦扬扬下巴,对他无声地作出口型——提、出、条、件。

这种时候,最需要一个打破僵局的人。

凤鸣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似在问自己,又似在问在场的所有人。

哦,对,要提条件。

凤鸣怔怔地看了一下伤心的武谦,然后又看看容恬他们,「怎么会这样?」

不过,他从来没有谈判过,尤其是国家性的政治谈判,他怎么知道要提什么条件啊?

往事历历在目,谁想到鸿羽竟先逝……

「嗯,我说武谦啊。」凤鸣挠头挠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们同国大军不会再追杀我了吧?」小心翼翼地看着武谦。

凤鸣被容握着手安慰,像小鹿似的温顺,听话地点点头。回想当日在同泽,武谦领着鸿羽高高兴兴来找自己,第一次见到清秀的鸿羽,还惊讶如此清秀白净的人竟去选择铸造师这样的职业,三人畅谈士兵待遇和盔甲制作,甚至这次惊隼大战中起了重要作用的棉甲,就是因鸿羽的想法才触动凤鸣的积极性。

武谦对上他的视线,惨然一笑,「你觉得通过现有能力派出大军吗?这次惨败的消息很快会传遍天下,到那时候,我们能做的只有努力自保,乞求自己的的字过不会像繁佳和昭北那样被消灭。」

按照凤鸣的说法,这就叫善意的谎言。

这确实是真话。

凤鸣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眼圈早就红了,看东西都水蒙蒙一片,容恬从旁边伸过大手握住他,感到他的掌心和指尖都凉凉的,不由心疼,柔声安慰道:「生死有命,你不要太难过。」心里暗暗担忧,只是死个不怎么熟的鸿羽,凤鸣就伤心成这样了,要是日后秋月死去的消息不幸泄露……看来隐瞒秋月死讯这个做法是绝对正确的。

「那我就当你的回答是肯定的了。」凤鸣一拍掌,「就是这个条件吧,从今以后,同国大军不能再追杀我。」

洛云更想起秋月,连忙把脸撇到一边,悄悄拭了眼角的水星。

「什么?」

众人见他如此凄怆,心下恻然,不由松了手劲,任他靠在椅中尽情痛哭。

同样的两个字,同时出自武谦、尚再思、容虎、曲迈……等人的口,语气有惊讶、震惊、愕然、不敢置信。

直骂到声嘶力竭,似乎因为愤怒而积蓄的能量已经一倾而尽,才颓然坐在椅上,喃喃道:「你为什么要杀鸿羽?你为什么不杀我?你连我也杀了就好,你连我也杀了吧……」低下头,悲伤难抑,嘶哑哽咽地痛哭起来。

亲爱的鸣王兼萧家少主,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你辛辛苦苦、凭借努力争取来的、可以对同国漫天要价、狮子大开口的黄金机会啊?

武谦的骂声传遍整条主船,惊飞岸边休憩的海鸟,带着惨烈的血泪和心碎,「你这个畜生!鸿羽这一生只想着保护朋友,帮助朋友,他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人,为什么你要杀死他?为什么!为什么!」

你可以索取同国王族珍藏的金银珠宝,可以逼迫同国每年定期进贡,可以问同国要年轻美貌的处女,可以带走同国最资深的最有经验的一批造船老手,甚至可以要求同国献上他们国家所有城市的地图。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死鸿羽?他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也是为了生存杀死他吗!?」

至少也敲诈一批上等的战船吧……

鸿羽怎么会死?那一天分手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健健康康的,说好要去见武谦,为自己解释……

不要再追杀我?这叫什么条件!

怎么可能?

在场人等瞠目结舌的时候,只有容恬环着手继续闭目养神,一派从容。

鸿羽死了?满脑子只有这一个震惊到极点的念头。

谁叫他偏偏喜欢这个天真善良的小傻瓜呢?

凤鸣被他的吼声震得脑袋嗡嗡作响,像被雷在神经上极快速地劈了一下。

「我说的你们都没有听到哦?我再说一次好了,和谈的唯一条件就是同国大军不能再追杀我。只要同国方面答应,本鸣王立即释放所有的同国战俘,归还所有战船。」

武谦胸膛的仇恨和痛楚沸腾到最高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怒目圆睁,又想朝凤鸣扑去,被站在他身边的容虎尚再思等死死按住了。

「少主……」罗登心疼得几乎老脸皱成一团,小声道:「至少留下一条三桅船吧?」

「那你为什么杀死鸿羽!?」

凤鸣想了想,还是摇头道:「武谦他们已经打了败仗,庄濮战死,损兵折将之外,还沉了很多船,如果带回去的三桅船又少了一艘,这批好不容易回到家的将领很难向国人交代。他们会受到所有人的诘难。」

「真的,要不是你们一直追杀我,我也不会……」

大家差点晕死过去。

「为了生存?哼!」

老大你对同国人还真是周到体贴……连这么细微的地方都想到了。

凤鸣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标注上「丧心病狂」这四个大字,秀气的双眉紧皱起来,摊开手道:「武谦,你也站在我的立场替我想想好不好?我真的很无辜啊!我也不想害死你们同国这么多士兵,谁吃饱了想打仗呢?我是迫不得已当了主帅,为了生存,才……」

反倒是武谦,听了凤鸣的话,心底蓦然震动,深深地看了凤鸣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狡辩!一切都是因为你!你丧心病狂,残忍好杀!」

不过容恬已经表态由凤鸣做主,无论凤鸣打算怎么办,他们都只能遵从,当即便有人接受凤鸣的指示,写了一份全新的、只有这唯一条件的议和书过来。

他又竖起第二手指,对着武谦晃晃,叹气道:「所以我说,不是我要打仗,是你们要打仗,而且还是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就追着我打。唉,所谓逼上梁山,狗急也要跳墙……」

凤鸣接过议和书,自己先看了一看,然后放到武谦眼前,友善地到:「武谦,你看一下,如果不反对,请在下面签名画押。」

「后来,我们在惊隼岛,用小瓶子里面装条子,希望和你们再一次和谈,可你们反而立即开船退出我们的射程,又错过了一次化干戈为玉帛的机会,这是第二次。」

对着这份天下罕见的议和书,武谦还有什么话可说?

他竖起一个指头。

无奈地摇摇头,提起笔,在下面写上自己的名字。

凤鸣安抚完容恬,转过脸来,对武谦继续一本正经地算账,「在江边你用乱箭射我,导致我们无法坐下来和谈,错过了一次化干戈为玉帛的机会。」

「好了,总算搞定。」凤鸣把一式两份的议和书卷起来,一份给武谦,一份留给自己,当即下令,「把同国战船能修的都修理一下,再往船上放一点粮食和水,让俘虏们把盔甲脱下,不许携带任何兵器,全部到船上去。武谦,我就不留你们吃饭了,你们回家吧。」

不,看起来要打很多顿才行。

武谦如在梦中,仍不太相信,见凤鸣不断挥手,示意要他快走,才慢慢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转身朝外走。

容恬被他摸得心都酥了,火顿时发不出来,只好警告地瞅一眼容虎,打定主意,晚一点一定要好好把自离开的关于凤鸣的所有事大小钜细地问个清楚,然后再好好打凤鸣的小屁股一顿。

尚再思担心外面的侍卫们不知情况,引起误会,赶紧跟上去传达凤鸣的命令。

凤鸣看容恬眉目倒竖,赶紧安抚,用手在他脸上蹭了好几下,「乖啦,不要这么紧张,我不是好好的嘛。拜托,人家正在和对方谈判,你这样骚扰我,我会忘记台词的。」

凤鸣看着武谦离开舱房,呼出一口长气,拍拍心窝,转头对容恬露出一个好奇的表情,「我还以为你会阻止我呢,怎么居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没有射死?你要本王……」

容恬扬唇,用悦耳低沉的嗓音,说悄悄话般地道:「本王如果连这点度量都没有,怎么配得上天底下最睿智俊俏的鸣王呢?」

「嗯,不过没有射死,没什么大不了的。」

凤鸣立即送上一个「最睿智俊俏的鸣王」式的灿烂笑容,以作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