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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韵并非故意失礼怠慢。

实在是他冲得太快,且出宫之时,两人闹得不太愉快,太子亲口同她说过,不想再见到她。

唐韵不敢轻易跟上,一时倒是忘记了没人带路。

被他质问,唐韵才匆匆上前,弯腰赔礼,赶紧走在了前面,领了路,“殿下,有请。”

唐韵走在前,太子的脚步跟在后。

目光怎么落,都会落在她身上。

今儿阮嬷嬷起来,给唐韵梳了一个最近江陵流行的盘头,发丝尽数盘起,露出来的一截颈项,白皙秀颀。

穿着打扮也与在宫中有所不同,拼色齐胸襦裙,没有了宫中的那份华丽之感,更似是个世家闺中的大姑娘。

太子恍然。

唐家若不败落,她确实该是个世家大姑娘。

不过,十七了吧?

就算是个世家大姑娘,她也当得起一个老字了。

过往种种又有了冲出脑海的势头。

太子瞥开眼。

她最好一辈子不嫁。

一路上,两人一句话也没说,沉默地走到了前厅,踏进门槛后,唐韵招待着他入了座,“殿下稍等片刻,外祖父顷刻就到。”

太子虽是贵客,但毕竟是外男,她一个姑娘,不便多留。

唐韵蹲身福了一个礼,正要退下,太子突地轻声一笑,“当初孤接你入宫,可有短过你茶水?”

唐韵:......

能不提之前吗。

再说,他给了吗。

“哦,孤忘了,那夜确实没给你水喝。”

唐韵:......

唐韵诚然不是这个意思,被他这三言两语一提,倒成了她公报私仇,故意在怠慢他,“殿下先候片刻,民女去备茶。”

他是太子,谁又敢短了他的茶水。

太子没应她,也没再搭理她。

唐韵垂目退下,一出门便派阮嬷嬷去自己屋里去取茶叶,出宫时,皇后娘娘给她装了不少的新茶。

他那样的高贵主子,旁的茶水也喝不惯,今日是头一回来宁家,总不能让他日后诟病,说宁家怠慢了主子。

唐韵端着茶盏进去时,宁侯爷已经赶回来了。

刚从校场过来,宁侯爷周身发热,加之不知道太子突然造访是为何,心头免不得生出了紧张,额头的一层汗不断地往外涌。

太子倒是神色温和,笑着问了他一句,“宁侯爷对这府邸可还满意?”

宁侯爷从未同他打过交道。

唯一有牵扯的便是太子派来支援他的两名得力助手。

此时见他面色虽和悦,却不知道他这话是何意,心头不停地打起了鼓,只能顺着他的话答,“承蒙陛下和殿下的厚爱,微臣感激不尽。”

唐韵一进去,便见外祖父坐在太子对面,身上的衣裳还没来得及换,衣衫贴在身上,背心已然湿透,脸上的神色也看得出来,很紧张。

唐韵以往在东宫时,曾见过太子面见臣子。

也是这番一张笑脸,看着和蔼可亲,可底下的人,谁也不敢怠慢,个个都精神紧绷。

宫中老臣都是如此,更何况外祖父一个刚当上官的商户,尚未有为官的经验,可经不起他这般吓唬。

唐韵上前,将茶盏轻轻地搁在了太子身旁的木几上,恭敬地道了一声,“殿下,请用茶。”

太子礼貌地点头,“多谢。”

唐韵:......

他是太子,她只是一个姑娘,即便有乡主的身份,不至于让他对自己露出如此谦卑的态度,

宁侯爷果然更紧张了。

既说到了这儿,且今日太子殿下也来了宁家。

宁侯爷起身,单膝跪地,对着太子拱手行了一个大礼,诚恳地道,“西戎一战,若非殿下,我宁家岂有今日,太子殿下对我宁家的恩赐,我宁家没齿难忘。”

太子一笑,伸手虚扶了一把,“宁侯爷言重了,宁家能有如此成就,靠的都是宁家自己的本事,孤能起什么作用。”

唐韵:......

说那话时,太子的目光明显地瞟向了唐韵。

宁侯爷彻底地不敢起了,“殿下此言差也......”

唐韵不忍再看下去,埋着头将托盘里的另一只茶盏给宁侯爷搁在了木几上,转身又对着太子俯身,安静地退了出去。

刚出门口,宁三爷也赶了过来,一脸的行色匆匆,见到唐韵,着急地问了一声,“太子殿下当真在里头?”

唐韵点头,“外祖父招待着的。”

宁三爷面色一阵诧异,露出了疑惑,“平白无故的,太子怎么上门来了。”

倒也不是平白无故。

这不明显,是为了报复而来。

唐韵轻轻一笑,“我也不知,三舅舅不必紧张,太子殿下特意登门,定是有要紧事。”

报复归报复,依他太子谨慎的秉性,来这一趟,确实是有重要的事情同祖父和三舅舅商议,只不过将地点从东宫改成了宁府。

宁三爷点头走了进去。

唐韵没再留,回了自己的院子。

半个时辰后,前院突然传出了热闹声。

声音刚起来,宁玄敬给唐韵新请的丫鬟阿潭,便轻快地走了进来,禀报道,“姑娘,三公子回来了。”

唐韵一见她脸上的喜悦之色,也猜到了,定是中了。

果然,阿潭欢喜地道,“三公子中了贡士,人刚回来,还在前院呢,姑娘也去瞧瞧吧。”

以三表哥的才学和努力,能中贡士,本就是意料之中,唐韵坐在软榻上跟着阿潭一道欢喜了一会儿,却是不动如山,“想必这会子宁家都知道了,三表哥怕是手忙脚乱,忙地应付呢,我还是待会儿再过去。”

三公子宁衍这会子确实忙。

宁家的两位公子,再加上身后一群从考场便跟过来的学子,众人一张嘴一人一句,七嘴八舌。

场面虽乱哄哄一片,三公子倒也没急躁,面带笑容地一句一句地回。

热闹声传来,前厅内正在议事的三人,也都听到了。

谁都知道今儿春闱放榜。

想必是老三回来了,宁侯爷倒也不急,接着同太子讨论适才的派兵,“殿下的意思是由微臣在前......”

“今日春闱揭榜,府上的三公子中了贡士,如今回来当好生庆祝,孤不打扰了,明日孤再前来同宁侯爷继续商议。”

宁侯爷:......

就差那么几句话了,说完了也无妨,他怎敢劳烦太子明日再跑一趟。

“殿下......”

宁侯爷还未来得及挽留,太子已经起来,朝着屋外走了出去,宁侯爷赶紧跟上,“既如此,老臣明日进宫面见殿下,再商......”

“不必,孤近日正好想出来走走。”

宁侯爷一愣。

太子的脚步已经下了踏跺,身影绕过了前厅的壁墙,壁墙外正围着一群人,适才的热闹声也是从此处传出。

宁衍被众人围在中间,跨不开脚步,奋力挤出了一条缝隙来,刚抬起头便瞧见了从里走出来的三人。

见到太子身上的四爪龙纹时,宁衍的神色便是一愣,目光再落到太子身旁的公公身上,认出了那张脸后,宁衍心头猛然一震,慢慢地变了脸色。

周围围来的人群在瞧见太子的一瞬,也都静了下来。

“太子殿下。”宁衍率先跪下行礼。

今日跟着三公子前来的多数都是读书人,极为重礼,齐刷刷地跪成了一片,头磕在地上,不敢往上抬起半分。

太子的脚步径直走了过去,停在了宁三公子的跟前,面色温和地一笑,温声道,“恭喜三公子。”

宁衍额头触地,再次磕头谢恩,“多谢殿下。”

“都起来吧。”太子说完,这才走了出去。

脚步声彻底消失了,身后的一众人才慢慢地抬了头,宁衍起身,回过头,门口已经没有了身影。

宁衍的脸色已经发了白。

那夜在宁家的铺子前,带暗卫前来相救的宫中之人,他虽隔得远,瞧得模糊,却认得其身形,且还有那位公公,他记得那张脸......

宁衍一直不知到底是谁救他宁家。

心头虽有怀疑,却从不敢去想。

此时,他可以确定了。

——是太子。

当初祖父的那封自荐信是如何递给朝廷的,宁家大房又是如何避开了追杀宁家六年的逆党,旁人不知,宁衍心里清楚的很。

宁衍下意识地往雅苑的位置望了一眼,心口莫名一颤,再也没有了继续闹腾的兴致。

转身弯出一抹笑来,同身后的一众学子拱手道,“今日宁某就不留各位了,来日宁某必定设宴款待各位,届时还望赏个脸。”

读书人都识趣,当下便拱手同他辞别,“成,下回咱们再叙,今日就不打扰宁兄了。”

一群人出门后,方才察觉到脊背绷得僵硬,谁能想到,今日还能在这儿见到太子殿下。

惊愕之余,又忍不住去想,这宁家果然是皇恩浩荡,中个贡士,连太子殿下都能前来贺喜。

“宁家这风头,怕是挡不住了......”

*

宁衍中了贡士,宁家又添了一桩喜事。

夜里大夫人和三夫人一道张罗了宴席,特意为宁家三公子庆祝。

席间宁卫哪壶不开提哪壶,“父亲昨儿还说三弟不知道会排到那个犄角旮旯,今日三弟便中了个榜首回来,父亲这脸可还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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