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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折突然想起叶岚君之前几次给他心理纾解时说的话,白涧宗之所以后来的状态越来越坏,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当初的他“变了”。

就好像一抹鲜艳的色彩闯进了荒芜的生活里,却在突然的某一天变得污秽又肮脏。

于是,燃起的最后一丝生活希望也熄灭了。

白涧宗的脾气越来越坏,越来越阴鸷。

燕折仰了下头,将眼泪憋回去。他止不住地想,如果没有中间断层的那四年,他和白涧宗会迎来什么样的未来呢?

白茉轻轻说:“阿白别哭。”

“嗯。”燕折吸吸鼻子,“没哭。”

余光好像瞥见了什么,他偏头看去,瞧见了门口的白萍。

刚巧白茉松开了他,燕折便走到门口,问:“您要进去吗?”

“吃完饭再来。”白萍摇摇头,目光定格在床上的画本上,“那是阿白前些天送来的。”

燕折有些难受:“妈一直不认识他,他心里应该很难过。”

白萍拍拍燕折的肩膀:“别想太多。你觉得如今的阿白能像你一样被茉茉抱在怀里、完全依赖吗?”

燕折一怔。

“这其实也算是好事。”白萍道,“你们妈妈受了太多折磨,已经不清醒了,而阿白这些年一样煎熬,也不再是当初的阿白,他没法像你一样贴心。”

“走吧,去吃饭。”

“好……”

燕折回首看了眼,跟白茉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餐桌上,白涧宗和白成柏已经入座了,白涧宗眸色晦暗不明,白成柏依旧面带笑容,看起来似乎已经聊完正事了。

“祖母。”

“今晚好好吃,来点酒?”

“好啊。”白成柏率先答应,“每次回祖母这都食欲大开,厨房做的菜实在是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白萍在主位入座,淡淡道,“毕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吃到。”

白涧宗身体有恙,但并非滴酒不能沾,小酌几杯还是可以的。

晚餐的气氛倒是还算和谐,都没聊公司的事,也没提曹华德的死。只是话家常一样想到哪说到哪,描绘着从前的日子。

“你姑祖母那会儿很喜欢你。”白萍慢慢咀嚼完菜肴,接着说:“她还提议过把你接到老宅生活,给你叔做个伴。”

“哦?”白成柏有些诧异,“倒是没听您提起过。”

“不提是不想你父母与我们心生间隙。”白萍将碗递给旁边的人,示意帮忙舀汤,“后来没真的把你接来,也是因为你父母不同意,大抵是怕我们给你灌输了什么不该有的思想、‘认贼作母’吧。”

白成柏的父亲是正统的杨家人,结果却被一个外来的女人夺走了家业甚至改了姓,说不准在他眼里白老太太就是个“贼”也不为过。

“怎么会?我爸妈都是打心底里尊敬您和姑祖母。”白成柏不知道真心还是假意,“如果能在老宅长大,一定会很幸福的,他们也许是有其他考量。”

白萍不置可否地摇摇头。

一顿饭下来,燕折酒喝得最多,主要是白成柏敬白涧宗的那些酒也都被他挡下了,醉得不轻。

等人散去,燕折就搂住白涧宗的脖子,栽进轮椅里。

“我们回家了吗?”

“嗯。”白涧宗说,“现在回。”

留宿老宅倒是也可以,但白涧宗明天要去公司,燕折明天也有课,还是回去比较方便。

“你喝酒了,不能开车。”

“……不用我开车。”

燕折咕哝道:“我没醉!我可以开车。”

白涧宗毫不留情地戳开幻想:“你有驾照?”

“……”燕折抬头,颐指气使道:“你去给我买一本!”

“想得美。”白涧宗把燕折推上车,自己才撑着身体上去,绝情道:“以后要给你找最严格的教练。”

“坏狗。”醉鬼被还要考驾照这件事打击得不轻,有钱都不能买驾照,那要钱干什么?都扔了吧。

因为是商务车,座椅右边是有一道狭窄通道的,平时都是燕折坐外侧,白涧宗靠窗,今天倒是反了过来。

“白成柏!”安静了会儿的燕折突然指着后视镜里的俞书杰道,“你为什么开我们的车?你是不是想谋害大白对我强取豪夺!”

白涧宗眼皮一抽,直接捂住燕折的嘴:“谁想对你强取豪夺?少看点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想谋害你!”燕折挣脱束缚,“那你说,他今晚来找你和祖母说是什么事?”

虽然面对的是一个醉鬼,白涧宗还是回答了:“他要把手里的股份转让给我。”

燕折看着白涧宗一开一合的嘴唇,耳朵只进了字,但没连成句。他还好似听懂了地问:“为什么?”

“他父母这些年贪了不少钱。”白涧宗道,“所以他想卖掉手里的股份和白家、杨家都割席,换一种人生。”

白涧宗往后靠了靠,闭眼小憩:“你怎么看?”

燕折以为在问自己:“骗人!不信。”

他往白涧宗身上一靠,嗅着淡淡的酒香。

俞书杰看了眼后视镜,道:“老板,如果小白总没什么算计,不论他出价多高,收回股份对您来说都是好事……但小白总并不是没有野心的人,他爬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就突然打算放弃了?”

白涧宗许久没说话。

片刻后,他睁开眼道:“查查曹华德手里到底掌握了什么,才导致了他的死。”

俞书杰:“是。”

这边聊着正事,旁边的小烦人精还在借酒发疯:“你好香啊宝宝。”

白涧宗冷冷垂眸:“瞎叫什么?”

“你就是我宝宝。”燕折胡说八道,“我生的!”

俞书杰实在没憋住笑出了声,被老板冷冷地瞪了一眼。

他连忙正色道:“前面的交警还没撤走。”

他们的车照例被拦下,交警让俞书杰吹口气,显示未酒驾后正准备放行,就见这辆昂贵商务车的后座车窗拉下,探出一颗脑袋:“给我也吹吹!”

白涧宗试图把人拎回来:“燕折!”

奈何喝醉酒的人格外沉,燕折坚持着朝酒精测试仪吹了口气,那玩意儿瞬间疯狂闪烁。

交警哭笑不得:“可以走了。”

燕折不乐意,还打算让白涧宗也试试:“给我宝宝也吹一个——”

白涧宗实在丢不起这个脸,拦腰把燕折拖回来并强行关上车窗,咬牙彻底:“还不走!?”

俞书杰连忙踩下油门,徒留马路后面的车主们目瞪口呆:不愧是豪车啊,关系就是硬,酒精测试仪都闪成那样了还给放行……

关系硬不硬不知道,反正白涧宗是挺硬的。

他烦躁地推开怀里的人:“再蹭今晚自己睡!”

“不、不行。”燕折对着白涧宗的颈窝又亲又咬,“你不爱我。”

白涧宗冷笑:“我又不爱你了?”

燕折含糊不清地说:“我要去找爱我的人。”

没道理的,白成柏的身影在脑子一闪而过,白涧宗气笑了:“腿给你折了!”

“我要去找白白。”燕折说,“他给我画了好多画,但他没有给我说。”

白涧宗意识到燕折看到了画本,冷嗤一声:“又不是特意画你,还要和你说?”

“明明都是我。”燕折竖起手指抵住白涧宗嘴唇,“他侵犯了我的肖像权,他得给我版权费!”

推也推不开,做也做不了。

白涧宗忍着躁意,顺着燕折的话问:“多少?”

燕折坚定地说:“一个亿。”

白涧宗推他,嘲弄道:“前面就有一家银行,我给你买个头套,路边小超市应该有仿真玩具枪——去抢吧。”

燕折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那犯法的。”

白涧宗捏住他嘴巴,一字一顿地说:“敲、诈、也、犯、法。”

“一个亿都不给我。”燕折又开始咕哝,“白白也不爱我。”

“你……”

白涧宗刚开口就听到燕折说:“——甚至都没有给我准备十八岁生日礼物!”

“……”白涧宗将怀里的身体搂紧,半晌才嘲弄道:“变得那样讨人厌,谁要给你准备礼物?”

埋在颈窝的燕折不吭声了,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受到了打击。

许久,车内传来白涧宗冷淡的声音:“已经给你了。”

海勒公馆二十一层的那套毛坯大平层原本就是给燕折准备的成人礼。但因燕折性情突变,原本准备的装修也中途停工,房子一直空置到今年。

直到熟悉的燕折再回来,白涧宗才借着订婚的由头将那套房子再送到燕折手里。

当年买下那套平层作为成人礼的时候再想什么?

似乎是觉得私生子的日子恐怕不会太顺心,就算甘静没苛待燕折,那也是寄人篱下,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终归是不一样的。

毕竟燕折在燕家连一千多块钱都拿不出来,还偷钱给他买过拐杖作为生日礼物。

有自己的房子以后,燕折成年以后就可以选择搬出来住。

燕折可以考国内的大学,也可以去外面留学,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与人生,如果燕家不支持,他也可以私下资助。

可惜,计划就只是计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