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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中的时钟走到十点整。

秒针挪的慢吞吞, 杜明茶的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此刻正悄悄压着裙角。

生病让她的嗅觉不那么灵敏,闻不到沈淮与身上的味道, 但对温度的感知愈发敏锐,完全无法忽略掉此刻正在她身侧的东西。

沈淮与说:“抱歉, 情不自禁。”

六个字,语调平稳, 如严肃科普的研究员。

杜明茶稍稍走了走神。

那淮老师平时上课时, 也是用的这种语调吗?

他的学生一定很幸福……不。

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候。

沈淮与已经抱着她进了卧室, 他的手很规矩,也没有低头看她,目不斜视, 如端方君子柳下惠。

只不过她还没坐怀,他已经乱了。

这个时间点,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下了,主卧与次卧相隔甚远,隔壁是空房间, 隔音效果绝佳, 杜明茶被他放在床上的时候,仍旧看着他的眼睛。

沈淮与也在看她。

窗帘拉的严严实实, 床柔软温暖, 房间之中有着淡淡的山茶花味道, 不浓郁。桌上杯子里的水只被喝了一口,玻璃边缘仍留有着浅淡的水痕。

杜明茶嗓子有些发干。

沈淮与浅黑色的睡衣因为抱她而有些许褶皱, 前襟微微松开,露出诱人的锁骨。他有着与身高相衬的大骨架和其他部位,手掌可以完全地盖住她整张脸。

或许缘于DNA中的本能, 杜明茶屏住呼吸。

她轻轻陷入被褥中,裙子边缘不争气地卷起来。沈淮与为她拿来的睡裙很长,原本能遮住膝盖,此刻却挪到膝盖上方五指的位置,露出莹白修长的一双腿。

但沈淮与注意力并不在这偶然走漏的春光上,他在看她的脸。

肌肤因为高烧和洗热水澡而发红,头发吹的半干,睡裙被水沾湿,贴在她身上,随着呼吸而轻微起伏。

没有经历过太多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她脸上藏不住东西,注视他的目光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如误打误撞跌入猎人视线中的鹿,不知危险似的,还在靠近。

她还没有踏入社会,不知道在深夜让成年男性单独进入卧室是件极大的蠢事。

沈淮与问:“就这么睡?”

杜明茶:“什么?”

沈淮与伸手,捏着她脸颊旁湿漉漉的发,微微垂眼:“这么湿。”

这是今晚上,他做的第一个逾矩动作。

杜明茶头发在车祸时剪过一次,剪到不及肩膀的长度。

但她头发长得很快,几个月过去,如今已经到了肩膀下方。

沈淮与正捏着她的头发,发丝柔柔,困在其中的水弄湿他灼热坚硬的手指,软软润润地包裹着,他喉结微动,闻到她发丝间的香气。

她用了他的沐浴露和洗发水,身上的味道与他一模一样,像是被侵占过。

他坐在床侧,上半身倾向她,一手撑在她脸颊旁,以俯视的姿态注视着床上的杜明茶。

杜明茶看到他的喉结、爱心形状的疤痕、随动作而微微扯开的睡衣,只能窥见一方坚实温热的肌肉。

淮老师有着对她而言、极具诱惑的身体,长相和谈吐。

杜明茶克制着自己伸手去触碰的欲望。

她大概能猜到,如果顺其自然,今晚或许会发生一些不受控的事情。

或许。

杜明茶闭了闭眼,忽然睁开,将头发从他手里面抽走。

她说:“抱歉,淮老师,我想睡了。”

杜明茶声音还有点发干,不知道是高烧、还是欲念所致。

沈淮与手指间只有她发丝上遗留下的水,被他挤出,顺着拇指边缘,缓缓流下,侧淌到掌心中,握住。

方才那种旖旎色彩、一触就破的欲念悄然淡去。

只有掌心中、她身体上的水。

沈淮与坐正身体,将床旁侧的被子拉来,为她盖好,声音平静:“晚安,祝你好梦。”

杜明茶闭着眼睛,用被子悄悄蒙住头。

她听到卧室门关上的声音。

沈淮与关掉灯,淡然地走出去。

房间一片昏暗。

刚刚,摘月亮的机会就摆在杜明茶的面前,她选择了放弃。

她小时候跟随父亲一同看过《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可怜的少女情窦初开起爱上那名作家,长大后与作家有过一夜,悄悄生下孩子。但一直到她死亡后寄来信,作家才知道有这么一个女孩曾如此爱过他。

杜明茶那时还不懂,只听父亲教育她,不可轻信男人,女孩有自由抉择身体的权利,但自由并不意味着随意。

杜明茶不想做电影中可怜的少女。

她不求一朝欢愉,只求长长久久。

今晚拒绝沈淮与或许并不会令他高看自己,但倘若不拒绝……

杜明茶闭眼。

她在他心中大抵也只有一枝刚摘下的白玫瑰价值。

-

霍为君:「明茶,听我一句劝,你玩不过老男人」

霍为君:「真要是贪图老男人技巧高脾气好,睡过就睡过了,无所谓」

霍为君:「可你不一样,明茶,你不是这路上的人」

杜明茶看着手机上的微信,咬了口小笼汤包。

包子是阿姨新蒸出来的,知道她最近发了高烧,吃不了太油腻的东西,用的虾仁、松茸、鲜荠菜、香菇丁等,剁的碎碎,皮薄到近乎透明,能清楚地看到里面裹着的佐料。

一口下去,热腾腾的鲜香汤汁流出来,差点烫到舌头,杜明茶扯了纸巾仔细接着,对着缺口处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吮吸着内里的汤汁。

她的病号饭是特制的,除了小笼汤包,还有一碗面条,面是阿姨亲手擀出来的,小拇指宽,薯片的厚度,筋道,吸足汤汁——汤是拿了整条“小毛刀”做的,连骨带油炒出金黄色,加上老鸡、猪蹄膀、火腿一起熬汤,熬透了撇除材料和浮油,只留汤汁,煨熟了面条,撒一把细香葱,青白鲜妍。

杜明茶给好友回:「我知道」

杜明茶:「我会克制住的」

她吃掉两只小笼包,低头吃面条,胃里被鲜美汤汁填饱后,整个人都暖融融的。

“先生说病人最适合吃这个了,有汤有面,既暖腹,又好消化,”阿姨笑眯眯地与她聊,“不过先生也遗憾如今不是春季,刀鱼没出味,要等清明前后,做出的刀鱼面才更鲜嫩……”

杜明茶家境普通,父母绝对不会为了一碗面拿鸡猪鱼熬汤。纵使这碗面十分美味,她也只是笑笑:“原来还有这种说法啊。”

家里面的人都称“淮老师”为先生,这个问题让杜明茶疑惑好久,才反应过来。

或许,是旧时学堂里称的那个先生?老先生?

顾乐乐这两天身体也不太好,没有去上课,在书房中看漫画书。

玄凤还在叫:“明茶,茶茶~”

这只鸟舌头灵活的超出杜明茶的想象,它自顾自地叫了一阵,见没人理它,也不着恼,反倒是落在杜明茶肩膀上,啄她的头发:“明茶乖,乖明茶~”

杜明茶伸手,让玄凤跳到她的手背上:“这只鸟好聪明啊。”

“这还是淮与捡来的,”顾乐乐打了个哈欠,“刚捡来的时候毛都快被人拔秃了,忽闪着翅膀不会飞,还满嘴脏话。”

杜明茶逗弄鸟的手一停:“啊?”

“一开始除了骂人什么都不会,”顾乐乐说,“淮与养了一阵子,才学会说其他的话。”

杜明茶抚弄玄凤的手停住:“淮老师很喜欢捡东西回来养吗?”

“别看他平时那副模样,私下里爱心泛滥,”顾乐乐小声说,“他捡来的流浪猫、流浪狗都快把他家挤满了。”

杜明茶脑补了下那场面——

小小的房间中,满是一堆猫狗,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聊天到这个时候结束,家庭医生带着药箱上门,还有一个25左右的女性,窈窕淑雅,来取一份沈淮与遗落在家中的文件。

杜明茶看那女性眼熟,不免多看几眼,忽然记起来了。

这是上次照片中,沈淮与递给她护目镜的那个女性。

顾乐乐叫了她一声:“可欣姐姐。”

姜可欣朝他笑了笑,目光掠过杜明茶,礼貌地称呼:“杜老师好。”

家庭医生正在测杜明茶的血压和心率。

杜明茶侧脸,看到姜可欣在和阿姨聊天。

“先生说文件可能落在卧室中了,”姜可欣问,“我能进去取么?”

“当然可以,”阿姨笑,“我正准备打扫呢。”

小臂上裹着的仪器逐步收紧,杜明茶看着姜可欣进了沈淮与的卧室,不多时,拿了文件出来,告别后,匆匆离开。

家庭医生仔细看着数值:“杜老师,您的心率有些快,不过血压稍低,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

杜明茶说:“有点。”

其实今天清晨也没睡好,她的嗅觉在清晨时刻恢复,才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和沈淮与一模一样,就像被他拥抱着睡了一夜。

气味是很微妙的隐私,杜明茶因为这暧昧的纠缠有些怔忡。

家庭医生替杜明茶量好体温,问过如今病症后,重新留了药,才背着药箱离开。

杜明茶和顾乐乐互相监督,用温水吃了药。

闲下来后,她旁敲侧击:“乐乐,可欣是淮老师的同事吗?”

“勉强算吧,”顾乐乐追着玄凤,“她其实是淮与的助理啦。”

沈淮与如今有四个特殊助理,休闲放松时,常是宋乘轩、白修跟随,而正式场合,是郑原、姜可欣。

至于其他的助理更是各司其职,零零总总算下来,有近二十名普通助理为他服务。

杜明茶坐在沙发上,捧着杯子慢慢喝水。

顾乐乐追玄凤一路追到阳台,回来后,捧着玄凤,疑惑不解地嘀咕:“怎么淮与大早上洗床单和衣服?他今天很闲吗?”

沈淮与上班早,两个人都没有见到他。

杜明茶的手机还在叮叮玲玲地响,她打开,看到霍为君发来一串新消息。

霍为君:「别指望和男人睡出感情」

霍为君:「他们基本上都是拔X无情」

霍为君:「真想攻略,就得吊着他们胃口,别太轻易地让他们得到」

霍为君:「没听说过吗?最高明的猎人往往伪装成猎物的模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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