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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闻璟没有再深究,“尝尝?不知道你口味,奶和糖自己加。整个公司喝过我冲的咖啡的人不超过一只手,现在你也算一个了。”

沈良庭什么都没加,直接低头抿了一口,仔仔细细品尝了,然后问,“是香格里拉庄园的吗?”

“怎么猜出来的?”

沈良庭回答,“只有这里的咖啡豆种在石榴树旁,所以有很淡的石榴味道。”

“你对咖啡这么了解?”

沈良庭垂眼笑了笑,没有说因为张兰习惯每天早晨喝咖啡,最喜欢这种咖啡豆,他笨手笨脚拿错过两次,挨过几个巴掌就知道了一点。

傅闻璟看着他,发现他微笑时眼角弯起的弧度很柔软,皮肤在阳光下几乎透明,能看到脖颈拉伸处青蓝的血管,脸是瘦长的,下巴很尖,睫毛奇长,一颤一颤的,会有点小时候的样子,傅闻璟一边观察他,一边说,“好多年没见你,听说你很久没回家了,也没有跟他们联系吗?”

沈良庭抿了抿唇,思考片刻,还是坦率地告诉他,“我不想再跟那里有什么关系了。”

年轻的声音清脆而富有朝气。傅闻璟缓缓咽下口中的苦涩清咖,很久才说,“也好。”

傅闻璟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让你准备的准备好了吗?”

沈良庭放下咖啡杯,点了点头。

办公室内,一半是办公区,被硕大笨重的办公桌占据,深棕色,呈工字型,有些老式,听说是上一任董事长留下来的。傅闻璟接任后,并没有更改办公室布局,装饰布置就过时了些。桌上还摆着一个透明的玻璃制品,圆环形,中间是一颗纯金的星星,是利星成立30周年的纪念品。

一半是接待区,黑色皮沙发,黄花梨茶台,墙角摆着一株金桔树,黄澄澄,硕果累累,寓意很好。

沈良庭就站在金桔树旁,能嗅到清淡的果子的甜香。

傅闻璟坐在沙发内,看了下时间,对他说,“开始。”

沈良庭本来有些紧张,但金桔的味道稍稍安抚了他,他看着傅闻璟的眼睛,开始讲故事。

越讲,躁动的心越平静。

等说到那个独腿的锡兵被扔到火炉里化成一颗小小的锡的心后,沈良庭停下来。

“超时了三分钟,”傅闻璟看着表,“为什么选这个故事?”

沈良庭不带情感地说,“故事内容合适。”

傅闻璟微顿,随后笑了笑,“今天先回去。明天还是这个点。我只给你10分钟,如果你还是没办法在规定时间内把一个故事说完整的话,那就不用再来了。”

傅闻璟说得不容反驳,说完就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准备处理公务。

沈良庭在原地站了片刻,知道傅闻璟无意与自己叙旧,没再逗留,转身离开。

临走前,他看到了被自己放在桌上的咖啡杯,犹豫一会儿,还是走去拿了起来。

走出门,咖啡还有点余温,指腹摩挲片刻,沈良庭在门口站着把咖啡喝完了,咖啡味道十分苦涩,喝到后来才有点醇香。

秘书安娜看到他,立刻站起来走过去,“您好,先生,杯子给我吧。”

沈良庭拘谨礼貌地对她微笑说,“不好麻烦你,我去洗干净。”

秘书挂着职业化的笑,“没事的,先生,有专门的保洁会清洗。”

沈良庭摇摇头,还是执意去卫生间洗干净了杯子,擦干净水,才放在秘书小姐的桌上。

之后培训的一周,沈良庭每天早晨都站在傅闻璟办公室。

傅闻璟日程繁忙,但在这10分钟内,他什么都不干,也没有人进来打扰,他会耐心坐着,听完这些毫无营养、老套乏味的童话。

有时一结束,外头早等得不耐烦的人就冲进来,把傅闻璟拉走了。

其实等到第三天的时候,沈良庭对时间的把控已经很好了。

他学东西很快,领悟力也强,很快就知道如何把故事拆分,理出逻辑链,去除不必要的枝干,拎出主线,知道如何言简意赅地把一个故事讲完整。

他知道傅闻璟的意思,成年人时间宝贵,没人有耐心从一堆琐碎话本里摘出有意义的东西,如果开口三分钟内吸引不了对方,那他就已经失去这个客户了。

培训期结束,最后一天,说完故事,他向傅闻璟道谢告别。

知道这7天的70分钟,对这人来说多宝贵,多难得。

有这样惜才敏锐、不吝施恩的心,怪不得傅闻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坐稳利星总裁的位置,人心齐聚,一呼百应。

沈良庭觉得这是一种手段,一种眼光,他很佩服。

傅闻璟倒不介意,只微笑说,“你等一下。”然后他站起来,从角落的衣柜里取出了一套崭新的西装,“目测的,不知道准不准,你试一下,不合适可以去换。”

沈良庭始料未及。

傅闻璟送了他一件礼物,然后说,“我等你再回来这里。”

回忆的画面停留在最后一天,他脚步虚浮地抱着西装走出利星大厦,抬眼向外望去,看到灿烂的阳光和繁闹的人群。人间烟火气。

沈良庭沉在浴缸里,闭着眼睛,在又一次濒临窒息的黑暗深渊中坐起来,水珠从睫毛滴落,滑落两腮,睁开的双目没有温度。

傅闻璟是良师,那他想做高徒。

虽然那时候他身无职位,只能低头受教,但他觉得,他们是平等的,是可对话的。

他很高兴,花了那么久的时间,才能站在那间办公室里,体体面面地面对人,喝一杯手工冲泡的咖啡,对话有来有往。这些看起来很稀松的小事,对他而言,却很不容易。

总比而今的情况好。

虽然有失有得,他自己开了口,傅闻璟没有亏待他,一切都很公平。

沈良庭却又有些后悔事后这样说。

原本没有开这个口,那他还有底气,说整件事都是一场误会,而现在交易成了,他就成了谋犯。

他想起从前张兰和人在背后谈起他说的话,“文鸿留他,是因为他是沈家的血脉,我不能生,这点我不占理,只好退让一步。但他妈就是个婊子,你以为一个婊子能生出什么好东西?”

太荒唐了。

沈良庭感觉整个人都在下沉,不断坠落,没有什么可以托住他。他张开双手,将脸埋入掌中,要是他昨天没有喝醉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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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更周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