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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斯时将落下车窗的动作换成拉开车门, 下了车,几分恭敬地同姜虹自我介绍:“阿姨您好。我叫晏斯时, 是夏漓的高中同学。”

“你好, 你好……”姜虹尚有几分怔愣,而后蓦地反应过来,“晏……你是霍董的……”

晏斯时点点头, “霍济衷是我外公。”

姜虹几分手足无措地看向夏漓, “漓漓你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家里没收拾,现在去买菜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到新鲜的肉菜。”

夏漓说:“他只是送我回来, 今天不在家里吃饭。”

这晚,餐桌上的话题自然是避不开晏斯时。

姜虹和夏建阳追问夏漓, 是什么时候跟人在一起的,怎么之前没提过。

之前霍济衷的诸多关照, 当然能透露些蛛丝马迹, 但他们不敢真往那方面去想, 毕竟两家条件相差过分悬殊。

他们只当是因为, 作为高中同学, 夏漓跟晏斯时同在北城,来往较多,后者便跟家里随口叮嘱了两句。

夏漓不好说其实今天上午刚刚确定关系, 只说, 之前一直在接触, 最近在一起的。

夏建阳不免有两分担忧, 女儿甚少跟家里说体己话,做什么事都很自己的主见。不管是填报志愿还是找工作, 都是她自己拿的主意,他跟姜虹很难插得上嘴。

印象中女儿从没谈过恋爱, 至少她之前从没跟家里提过,而今冷不丁地冒出来一个男朋友,还是霍济衷的外孙。

“人家是不是认真的?”夏建阳问。

夏漓觉得好笑:“为什么不问我是不是认真的?”

姜虹便说:“他们这些有钱人家的男的,不都是喜欢骗小姑娘,给人买辆车买个包,玩玩就散了。像那个罗威,仗着罗卫国有几个钱,花心得很,还把人姑娘肚子搞大了……听说是个刚刚大一的小姑娘,从农村好不容易考到北城去的。还是罗卫国亲自出面,给了那小姑娘家里几万块钱,他们才没去罗威的公司闹。”

夏漓不觉得惊讶。罗威发展到今天这一步简直顺理成章。

她只是略有些替那小姑娘感到痛惜。

夏建阳也说:“你们是在正经谈对象吧?”

夏漓说:“放心,我怎么会没有基本的判断力。”

姜虹又生出另外的隐忧:“我们家跟他们家差距这么大,漓漓你跟人谈恋爱,会不会受委屈?”

个中细节很难尽述,夏漓只跟父母一再保证,对方是个人品靠谱的人,自己也会保护好自己。

晏斯时进门时,戴树芳正在跟家里保姆商量今晚的菜式,淡柔灯光里,人显得格外神采奕奕。

听见动静,戴树芳朝门口看一眼,立即笑盈盈地迎上前,“同学送回去了?”

戴树芳摸摸他单穿着衬衫的手臂,“现在天气凉了,还是多穿件外套,别感冒了。”

晏斯时说:“外套放在车里了。”

此刻,原在书房里的霍济衷急急忙忙结束了工作电话,也走了出来,招呼晏斯时赶紧坐,又叫保姆过来沏茶。

戴树芳挨着晏斯时坐下,侧头一径打量,喜不自胜,“留到几号回北城?”

晏斯时想了想,夏漓一定是婚礼结束了才会回,就说:“可能五号或者六号。”

“那太好了,多留两天好好玩玩。”

保姆沏了茶来,晏斯时饮茶陪聊,问了问二老最近身体状况。

他基本一周打一次电话,但当面聊与电话聊总有区别。

眼见一切都好,稍稍放下心来。

晏斯时端起薄胎的白瓷茶杯,浅啜一口,往楼上瞧去。

目光停在二楼平台右手边,那扇紧闭的房门上。

戴树芳顺着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晏斯时。

只觉他目光很淡,看不出太多情绪。

晏斯时平声开口:“房间一直空着?”

戴树芳轻叹声气,“……不然还能有谁住?我们都舍不得动里头的东西,只让人定期打扫。”

那曾是霍青宜的房间。

待吃完晚饭,晏斯时又陪二老在小区里散了会儿步。

刚下过雨的天,空气吸饱了的水分,嗅着有股草木混杂泥土的气息,生苦的涩气。

老人步幅慢,晏斯时特意放慢速度,配合他们。

走入一片树影底下,戴树芳鱼此时开口,声音比平常轻了两分,有些小心翼翼的意思:“小晏,你这回怎么想到要来楚城?”

自霍青宜去世之后,晏斯时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国外,期间倒是回过两次北城办事,只是没回过晏家。

但楚城,一次也没来过。

去年秋天,戴树芳做完手术以后,稍作恢复,回了楚城继续休养。

过年期间,她给晏斯时打了好几次电话,叫他来楚城一道过年——不回霍家都成,可以住酒店,年夜饭也能在外头吃。

但晏斯时宁可一个人待着,也不愿前来。

而这次,他却冷不丁地就回来了。

昨天下午,戴树芳接到他电话时,简直又惊又喜。

此时,晏斯时肩膀擦过一根枝桠,感觉叶片上清凉的雨水落了下来。

沉默片刻,他说道:“总是要回来的。”

夏漓给了他一个契机,当他真的再度踏足这座小城,才发现有些事没有他以为的那样痛苦,那样丝毫不能触碰。

况且还有明中。

与夏漓有关的一些记忆,构成了某种心理上的安全区域。

戴树芳不再多问,只有几分感慨道:“愿意回来就好。”

晏斯时说:“下回回来,我带一个人来家里吃饭。”

戴树芳顿时了然,笑问:“该不会是,姓夏的那姑娘?”

晏斯时“嗯”一声,“除了她也不会有别人。”

戴树芳很为自己四月份那会儿就瞧出来几分猫腻而感到得意,手肘轻撞霍济衷,说:“你看,我就说吧。”

/

隔日,林清晓婚礼。

夏漓她们几乎整晚没睡,凌晨三点就开始化妆。

一大早,聂楚航和伴郎团来接亲,拦门、找鞋,一整套流程没落下。

车队出发,去了婚宴酒店的房间,聂楚航父母已等待多时,又是一套敬茶、改口的程序。

林清晓实则并不喜欢这一套,但林妈妈很坚持,说她想办什么旅行婚礼、草坪婚礼,只请至亲好友,完全是在替聂家省事,人家本来就有些挑你的毛病,反而会拿你的这份省事轻慢你。

林妈妈坚持,该有的程序一点也不能落下,酒店更得订楚城最好的,风风光光,大宴宾客,才不算让她跌了面子。

两位妈妈为结亲一事“battle”已久,到后来林清晓心累极了,只想赶紧把这破婚礼办完了事。

她跟聂楚航已经定好了去欧洲度蜜月,到时候那才是重头戏。

敬茶之后,婚礼开始前有限的富余时间便用来拍照。

内景拍完,摄影师让大家转移至酒店的草坪。

伴娘团跟林清晓一块儿合影,夏漓听从摄影师的指挥摆pose时,忽瞥见前方走廊那儿过来一个人。

一身清灰色西装,略显宽松的休闲款式,内搭白色衬衫,闲适随意,毫不喧宾夺主。

他也看见她了,便顿了脚步,不再过来,就站在廊下。

昨天的雨下尽了未来一周的坏天气,今日天光清透,他仅仅站在那儿,就有种雪霁天晴的清隽。

“那个伴娘,看镜头……”

夏漓回神,忙将落在晏斯时身上的目光移回。

然而在晏斯时的注视下,她只觉得自己动作僵硬极了,关节都似生锈,不知怎样去摆。

好在她们只是陪衬。

这一组照片拍完,摄影师让新郎和伴郎团接上。

夏漓捏住裙摆,朝走廊那儿走过去。

这时候,大家也都注意到了晏斯时,纷纷打了声招呼。

晏斯时说没打招呼提前过来了,希望没有打扰。

林清晓笑:“伴娘的家属,怎么能算打扰。”

——凌晨那会儿起床,夏漓看大家都有些困得睁不开眼的意思,就说要不聊点八卦。

林清晓说,还有什么八卦?不都已经翻来覆去地聊遍了吗?

夏漓便舍己为人,勇敢自曝。

于是免不了被拷问得彻彻底底。

夏漓走到晏斯时跟前,单独跟他打声招呼,“嗨。”

晏斯时仿佛觉得这样打招呼的方式有点好笑,轻笑了一声,也学她,“嗨。”

分明昨天都接过吻了,此刻见他,却觉得很不好意思,连对视都不大敢。

晏斯时垂眸去看她。

她们的伴娘服是青玉色的缎面裙,四套在设计细节上各有不同,分别是吊带,一字领,泡泡袖和裹胸款。

徐宁和林清晓的大学同学分别挑了相对保守的泡泡袖和一字领,欧阳婧个头高挑,齐踝的吊带给她穿了,夏漓便穿着那件裹胸裙。

裙身齐膝盖以上,微蓬的A字形,露出笔直而骨肉匀停的双腿。

上身肩膀、领口及后背的皮肤,日光下莹白一片,毫无瑕疵,锁骨与肩胛骨明晰而不夸张。

晏斯时只扫过一眼便收回目光,只盯住她的脸,“不冷吗?”

“冷啊,为了好看没办法。”夏漓笑说,“等下拍完进室内就好了。”

晏斯时“嗯”了一声,忽地抬起手。

夏漓条件反射地眨了一下眼,便觉面颊微微一痒,是他手指拂过了落在上面的一缕发丝。

“裙子很好看。”他低声说。

夏漓不自觉地屏了一下呼吸,“……那要不要我们一起拍张照。”

“好。”

夏漓转身,正要朝着草坪那儿走去。

晏斯时伸手,将她的手一把捉住,紧紧扣住了手指。

她倒是呆了一下,只觉掌心里生出一层薄汗,晏斯时牵着她的手走在前,她恍神过后被他带着跟了过去。

走到那边,夏漓在一堆杂物里面,找到了装着拍立得的纸袋。她将拍立得递给徐宁,让她帮忙拍一张。

夏漓挽着晏斯时,退后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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