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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正清和马承平走后, 赵宝丫忙着给她爹端茶倒水,一会儿又问问她爹疼不疼饿不饿?

小团子虽小,但暖心得很。

赵凛瞧着欢喜, 心想:村里人都觉得男娃好,他就觉得自家闺女好。

他招招手让闺女过来, 想了想问:“丫丫有听到过小动物说起陆坤吗?他家里情况如何?”

赵宝丫摇头:“他不养宠物, 书院里的动物都和他不熟, 也没有去过他家里。”

“阿爹问这个干嘛呀?”小团子歪着头,小眉头蹙起:“他是坏人, 我一点也不喜欢他。”

赵凛:“随便问问罢了。”他指了指桌上的纸笔道, “丫丫帮爹把笔墨拿过来, 阿爹要罚抄了。”

赵宝丫哒哒的跑过去拿了笔墨, 又问要不要拿《礼记》。赵凛摇头:“不用,阿爹都记在脑子里了。”

赵宝丫惊讶, 跑到床边仔仔细细的看她爹的脑袋:阿爹不是前几日才看的《礼记》,怎么就记熟了?这脑袋也太好用了, 她也来那么一下,会不会也变很聪明很聪明啊!

“研墨。”

小宝丫立刻回神, 学着阿爹平常研墨的样子开始研磨。这墨真好玩, 磨着磨着就浓了。

赵凛落下一本,小宝丫噘嘴道:“三天一百篇好多呀, 阿爹要是有八只手就好了,一只手写一遍,很快就能写完了。”

赵凛神色微动,又取来一支笔, 以跪姿双手左右开弓尝试着抄写。起初有些生涩,写着写着居然慢慢熟练起来。

小宝丫惊异:她爹自从砸了脑袋后果然天赋异禀。

午后, 周先生特意来了瞧了他,见他白着脸还在抄书,劝道:“读书是一辈子的事,尤其是科考时,很考验体质。你那身子骨柔弱,莫要勉强落下了病根。你想多告几日假也是可以的,周监院那我去同他说。”到底是同宗,会给他几分薄面的。

赵凛眼角抽搐:怎么所有人都信了他柔弱的鬼话!

四十杖对皮糙肉厚的他来说就是毛毛雨,让他立马去上课都行,但那未免太给周监院难堪,也让杖刑的兄弟难做,于是他勉为其难的告了七天假,就这样周先生还觉得太短了。

“不用了,学生家贫,耽误不得。”

周先生越发觉得他勤勉努力,心性远胜于常人。

周先生走后,赵春喜居然来了,给他带了一支野山参,说是翠香自己上山挖的。

赵凛道了谢,本打算请他坐坐,他道:“不必了,你我不熟,也无事可说。山长那还等着我下棋呢。”

赵凛:“……”这人性子倒是直接,就不能委婉一些?

赵宝丫也觉得她阿爹该补补,特意拿了银子给姚掌勺要她帮忙买猪蹄。姚掌勺瞧着她越发喜欢,把银子塞还给她,道:“都说养儿防老,我瞧着养闺女也不差。我家那几个糟心的孙子要是有宝丫一半懂事就好了。”

“姨姨这里食材多的是,哪要什么银子,别说猪蹄,鸡鸭鱼肉随便吃。”

小宝丫觉得姚姨姨太好了,就想着送个什么东西表达感谢。于是夜里,她不顾那只怪鸟的惨叫,把它们拔成了秃毛鸟。

她就做几个毽子吧,送给姨姨家的孙子。

她负责整理羽毛,阿爹负责做毽子。

秦正清拿着课本来给他讲课时,瞧见他穿针引线,颇为稀奇:“你一个大男人居然还会这个?”那大掌拿刀更合适,拿针就有点惊悚了。

赵凛无奈自嘲:“又当爹又当娘的,习惯了。”

秦正清随口一提:“那为何不给宝丫找个娘?以你的样貌气度找个温柔贤惠的不难,宝丫也有人带……”

为什么要找?

是人就会有私心,他爹从前对他也不错的,可有了继母和二弟后就一点点变了。世事无常,若是他也娶了妻,有了另外一个孩子,那孩子也乖巧懂事,难保他不会同样喜爱那个孩子。在无意识的时候逐渐偏心,冷待丫丫。

一想到有那种可能,赵凛就没办法接受。

他这么宝贝的闺女怎么能遭受他一样的苦难!

既然没办法保证那就不娶!

他转移话题问:“今日怎么来的晚了些,先生又拖堂了?”

“没有,周先生向来不喜欢拖堂。”秦正清面上有点不愉,“碰到陆学掌了,他问我你的伤势如何了。我瞧着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他是一学之掌,关心同窗本就是应该。”赵凛笑笑,“他如此想着我,我得好快些了。”

第三日,赵凛把一百遍《礼记·中庸》工工整整的交了上去,第五日他就一瘸一拐的出现在了课堂上。陆坤瞧见他像是见鬼一样问:“不是说你伤了内腑需要多修养些日子吗?”

赵凛:“听闻陆学掌每日问我近况,想来十分忧心,我只能忍痛前来了。”

陆坤:他娘的谁忧心了,他每日问只是想知道他死了没。

钱大有几人一听,顿时离他八丈远:身上有伤,腿脚还不好,如此柔弱是想出来碰瓷啊!

“陆学掌你切莫上他的当。”

陆坤黑着脸目送赵凛拐到座位上,一整日心情都极其暴躁。午后骑射课时,他一马当先满场冲撞。赵凛还伤着,只能坐在武考老师身边旁听理论知识。

武考老师讲解完后,开始考校所有人箭术,每人三支箭,射中靶心为十分,最后分数会计入下次段考的座位排序。

叫到名字的依次上前,马承平眼睛本来就小,压根瞄不准,钱大有和赵老二技艺也一般般。秦正清三次里有一次命中靶心,其余两次也接近靶心。众人喝彩,陆坤颇为不屑。他挽弓搭箭,神态依旧高傲,满身的少年意气,两箭靶心,一箭微微有偏差。

众人喝彩,一旁的秦正清道:“他除了人品不怎么样,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赵凛点头:“确实,课业好,骑射也没得说。”这么优秀,高高在上摔下来时才有意思。

轮到下一位,没想到这人也是个人才,三箭齐发,居然箭箭命中。连赵凛都忍不住喝彩,其余人更是欢呼起来。

赵凛夸赞:“吕勇的功课不怎么样,骑射倒是一绝!”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钱大有阴阳怪气道:“不过是个妾生子,也就比外室子好一些,神气什么!”

围着钱大有的人来了兴趣,纷纷问:“什么妾生子,吕勇不是正室所出吗?”

钱大有嗤笑,态度轻蔑极了:“他也配,他娘从前是上不得台面的通房……”他为了讨好陆坤,话说得极其难听,把吕勇往死里贬低。

哪想陆坤丝毫不领他的情,还突然发疯了一样把他往死里打。现场乱成一团,众人忙着劝架,武考老师上前呵斥,总算把人拉开了。

钱大有鼻青脸肿,冤枉死了。所有人都看到是陆坤先动的手,尽管他不敢追究,陆坤还是被罚了站。

众人陆陆续续往教室去,只有陆坤一人顶着日头站在宽阔的校场上。赵凛走在最后,回头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看:所有人都觉得是陆坤本来就暴躁才动的手,他却注意到,陆坤是在听见妾生子之后眼神就冷了。

江宁陆氏子弟,呵,只怕名不副实。

既然书院打探不出他的情况,那就去陆府好了。

子夜,月华半隐,皑皑蟾光照在庭院青石板上,映出满地的白雪霜色。

赵凛隐没在陆府院子的黑暗处,拐角回廊处来了三个女人,两个婢女打扮的一前一后提着灯笼,中间的女子约莫三十好几,却生得妩媚绝伦,一举一动都风情款款。她步子很快,面上带了愉悦,朝身后两个婢女道:“再走快些,我要让坤儿知道这个好消息。”

前头提灯的婢女生怕他摔着,连忙提醒:“夫人,慢些。”

这人应该是陆坤他娘了。

三人走过,赵凛悄无声息的跟上。那夫人进了书房,两个婢女守在外头,书窗上映照出两个人影,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赵凛思考片刻,绕了一圈,上了屋顶,然后揭开瓦片附耳窃听。

书房里响起女人兴奋的声音:“坤儿,你父亲来信了,问你学业如何。我就说他还是记挂我们的,你若是能考中秀才,说不定他就会派人来把我们接回京都。”

“这都多少年了,你每次都是一样的话。”陆坤语气里还带了白日的暴躁,他接过信看了两眼,嗤笑一声道:“这信是你自己写的吧,自欺欺人有意思吗?不许你外出,不许我提他的名字,恐怕他自己都不记得江宁还有这么一个外室和外室子!”

女子的声音尖利起来:“不会的,宅子是你父亲买的,他每年都有送银子过来,只要你高中他就会来接我们!一定是陆夫人,是夫人太霸道了,你爹担心她伤害我们才一直瞒着你身份的,一定是这样的。她从前就是那样……”女子仿佛陷入疯魔,重复的说当年陆夫人如何如何。

书房里传来打砸撕东西的声音,女子尖叫:“别撕,这些信都是你爹寄来的!”

再下去就是争吵了,赵凛了悟:原来陆坤就是外室子,陆坤那个当大官的父亲因为凶悍的发妻不敢把他和他娘接走,甚至不敢透露这两母子的身份,他只能留在江宁青山书院读书。

怪不得今日在骑射课上他如此生气。

赵凛待在屋顶静静的等,等到书房没了人,他才偷偷潜了进去。翻找一番后,找到女子说的书信,暗暗记下京都的地址后才离开。

次日,赵凛写了一封匿名书信,午后找周先生告了假,把书信寄往了京都。

按照日程来算,一个月后,也就是下次段考前,京都就会派人前来吧。

日子慢悠悠的过,赵凛每次看到陆坤都笑得特别和善,陆坤却总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他让钱大有等人去打听赵凛是不是在憋什么坏招,钱大有打听了一圈什么风声也没有听到。回来拍马屁道:“他一个贱民能拿您陆公子怎么办,不过是段考在即,知道考不过你,讨好罢了。”

其他人附和:“对呀,这次陆学掌一定又是第一。”

陆坤眼里也有了期待,若是他又拿了第一,他爹会不会一高兴就来江宁看他和母亲了!

然而,他没等来他爹,而是等来了一场噩梦。

段考前一日,天黑沉沉的,有种山雨欲来的架势。先生嘱咐各班的学生关好门窗,切勿淋了雨。

陆坤刚站起来,门童就匆匆来报,说是京都来了贵人找他。

京都、贵人?

甲班的学生都沸腾了:是陆坤远在京都当大官的爹吗?

陆坤也是这样想,心里高兴又得意,跟着门童快步往正门口去。眼见还未上课,其余学子也一窝蜂的跟了上去。

赵凛也起身,秦正清疑惑问:“赵兄不是对这些不感兴趣吗?”

赵凛老神在在道:“那是京都来的大官,自然要去瞧瞧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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