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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暖阳落在她的身上, 更显得她一身雪肤,鸦发如瀑。

她生得花容月貌,却有一双幽沉寂静的眸, 好似清凌凌的潭水, 触及冰凉。

严昊与她对视,不由自主地就矮上了一截,听得她的话之后, 他的第一反应是荒唐:“你定的?你一个女院的学子,什么时候可以左右得了这等大事了?”

“莫不是将自己当成个什么人物了不成?”

然而这会附和他的话的人, 却少了许多。

天启书院坐落在北地,北地离京不远,有些消息还是较为灵通的。

原本自林水月开口起,就隐隐察觉到了不对的严希,此时已经彻底变了脸色。

“你瞧着她像是在胡说八道吗?”

“这可是御花园,皇上跟前, 若真说出了什么没有根据的话来, 也不怕掉了脑袋。”

“那么说来的话, 她真的是……”

严希听得身侧的议论声, 面色已经很是难看。

见严昊恍若未觉般,甚至还在出言讥讽, 顿时觉得这个兄长愚不可及。

徽明书院那边, 瞿斐然变了神色:“这便是京中那位风头无两的女官?”

齐铭晔颔首:“说话小心些。”

白羽咂舌道:“此前只听闻她容貌倾城, 却不想年纪也不大, 瞧着也就跟你我一样的岁数,却已官至刑部……”

他下意识看向徐子乔,却见徐子乔垂下了眼睫,白净的侧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在各种议论及惊叹声中, 严昊也察觉到了些不对。

可话已然出口,这会收回来更是颜面无存,他只能梗着脖子继续与林水月对峙。

不想,那殿上的人开了口:“林水月,又去哪了,怎么才来?”

一时间,整个御花园内死寂一片。

天启书院的学子均是变了脸色。

旁边菏泽书院的人反应过来,慌忙跟他们划清楚界限。

至于那严昊,已是面色苍白,满头冷汗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随手指出来的一个人,竟然就是那位实权在握的女官!

“兄长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向林大人赔罪。”严希咬牙,推了严昊一把。

只可惜严昊还处在了巨大的惊愕中,并未回过神来。

那边,林水月已然转身,躬身对殿上说:“回皇上的话,臣早就到了。”

皇帝冷哼了声:“朕看你是歇两日懒劲又犯了,非得要朕差人去请。”

圣上威严,旁人触及不得。

这话若是叫底下的任何一个学子听了,只怕都得吓得双腿发软。

唯独林水月面上还挂着笑,甚至颇为轻松地道:“皇上,这也不是臣想要偷懒,只是您也知道,太后娘娘就喜欢臣陪着打麻将。”

“臣这不是奉命行事吗?”

皇帝想到了她那令人堪忧的牌技,一时没忍住,唇角抽搐了瞬。

这边的几个官员,均是与林水月相熟的,大概知道点她的底细,这会都没憋住笑。

太后喜欢她陪着?

就她那牌技,一摸到麻将就跟个散财童子似的,换了谁都喜欢。

然而,这气氛越是融洽,就越是叫另外三大学子心头惶恐。

天启书院众人平素最听严昊的话,这会却已经是心生埋怨:“好端端的,严公子非得要去招惹什么女院?”

“这位大人虽说如今只是刑部侍郎,可皇上命她暂代刑部尚书之职,此番学宴所有的考核,俱是都与刑部相关,开罪了她,我们天启还能够在学宴之上取得好成绩?”

“此番当真是被严公子害惨了。”

严昊面色发白,动了动唇,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们如今是把所有的罪过都推给我了,此前我站出来寻何昕的不是时,怎么不见你们反对?”

“还说什么这是我天启扬名,一举盖过了徽明和太学院的机会!”

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便要起争执。

严希只能沉声道:“都快些闭嘴吧,还嫌事情不够大?”

菏泽书院的人则是纷纷感慨,方才没有与那严昊一起出言不逊,又有不少人迟疑地看着林水月道:“她生得这般容貌,竟去了那关押重犯的刑部中?”

“是啊,如此美人,瞧着实在是不像……”

“何止是不像,这般容貌,甭说是在京城,便是放眼晋朝也无人能及,就是。”说话的人顿了下,没说出口。

其他的人却都明白他的意思,就是看着不像朝堂上的官员。

倒像是皇家娇宠出来的哪位公主。

徽明书院规矩大,这等场合之下,又有齐铭晔坐镇,底下的学子都很安静,只有白羽咕哝了几句,被齐铭晔扫了眼,瞬间闭了嘴。

闭上嘴之前,不忘拐了徐子乔一下,冲他挤眉弄眼。

徐子乔没理他。

他目光落在了林水月身上,想到的却是此前见到的金刚卷。

金刚卷并非在江南拍出,只是有一阵林水月声誉受损,从前拍下金刚卷的商人将其转售。

兜兜转转被江南当地一个富商买下。

后打算赠予他父亲,父亲没收,却带着他亲自登门看了那副金刚卷。

徐子乔对字画之流并不感兴趣,但那日惊鸿一瞥,从此留下极深的印象。

他一直都在想,是何等惊才绝艳之人,才能画出那等磅礴大气,睥睨山河的金刚卷。

父亲告知,是京城一位姓林的女官。

而今日,他亲眼见到了这个人。

比想象中的,更加震撼。

“行了,你既是来了,就赶紧拟定今日的主考官。”殿上的皇帝轻声道。

学宴在京城举行,而翰林院许多学士都在太学院内授课。

为了避免不公,便采取了每日里更换一个主考官,并且完全随机,由皇帝钦定的官员拟定。

这样就很大程度上避免了争议。

只是谁都没想到,学宴第一日就给到了林水月。

“真不愧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有官员感慨道。

“可我记得,小林大人本身也是太学女院的学子,还未从女院结业,由她来选择,会否有些不合适?”

“嘘……这是圣上的意思。”

议论声渐小,林水月抬眸,她面上始终平静。

“微臣斗胆,想做今日的主考官。”

这话一出,满座俱静。

“哦?”皇帝瞬间来了兴趣。“你是刑部侍郎,既是你想做,那便做。”

这便是应了。

圣上把决策权都给到了她,她也还真的敢应承下来。

底下的官员面面相觑,眼里都有质疑,但在林水月身上栽的跟斗已经足够多了。

故而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却都期待着林水月会出一个什么样的题目。

他们也都很是好奇,这位并未经历过科举,以其他方式入得朝阁的女官,肚子里究竟有多少墨水。

她在字画之上的造诣确实是登峰造极,但学问并不同于字画。

林水月得了应许,转过身。

她面色依旧是淡淡的,此时手里还捏着那把没有打开的檀木折扇,唇边带着抹浅笑。

“在今日的课题开考之前,我想请一位学子,替我作一篇文章。”

周围很是安静,无数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然而她目光清冷,朱唇微勾,一派从容娴静的模样。

“方才我听得天启书院的严昊严公子,对如何作诗,如何写得一手的好文章,很有些心得。”林水月抬眸,好整以暇地看向对方。

“那么,这篇文章便交给严公子了,我的题目是——学与问。”

她微抬眼,目光平静:“严公子,你只有三刻钟的时间。”

严昊变了脸色。

学宴的主考官,有着最大的权力,不光是出题,甚至还能将底下的学子驱逐出去。

他拒绝不得,当下只能够飞快折返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之上,提笔就写。

那边,林水月缓缓行至方才的位置上,放下了檀木折扇,端起了一盏热茶。

这边是女院的位置,她刚一有动作,便引来了无数的目光。

这些从前看不上她,或者是对她充满了敌意的人,如今皆是面色复杂。

林水月未曾往心里去,反而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她那双清冷冰凉的眸,隐在了氤氲的热气中,叫人看不清楚她的情绪。

“至于其余的人,今日学宴的题目是——”

“臣之道。”

就三个字,对其多余的拓展都没有。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策论,听起来更像是定了一个文章的方向。

在场之人均是愣了一下。

天启书院那边窃窃私语:“怎么还有这样的题目?”

“未免也太过于草率了些。”

“光从这三个字内,能写出点什么?”

菏泽书院的人亦是傻眼,毕竟作为题目,实在是太过于简单,而不规定具体范围的话,可以写的内容却又实在是太多。

不好落笔。

但更多的,是摸不清楚这林水月对学问究竟是懂还是不懂。

徽明书院的学子却是如临大敌。

“这题目乍一听十分简单,可恰巧就是因为简单,想要在一众的学子里出彩或者是博得头名,是极难的。”

“不错,此前书院内大考,我最怕的就是这种不明不白的题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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