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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如此。”底下的文臣亦是道:“若真打算攻下燕国闫都,此战必定耗时许久。”

“行军之上,每一笔皆是银钱。待到大军一起,银钱便会如流水一般花出去。”

“燕国自来不比晋朝富庶,但他们在当地作战,取之用之。而晋军则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花费几个国库的银钱,才能攻下燕国。”

“哪怕是真的攻下后,让战争消耗太久的燕国,只不过是个空有名字的空壳,掏不出银钱,战争带来的难民极多,指不定晋朝还要拿钱来安置他们……”

“总的来说,怎么算都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林水月轻颔首:“方大人所言有理。”

她的目的一开始也不是攻占燕国,而是让这个一直以来对晋虎视眈眈,且自命不凡的国家,好好认知一下他们之间的差距。

更为主要的是,晋朝内部也并不平静。

朝堂内外纷争极多,以这等模样强吞下燕国,只怕会遭到反噬。

这就得不偿失了。

“曲煊信上言明,若我愿见他,他便不带一兵一卒,来到株洲,与我相商。”

高清源一怔:“这燕国四皇子,倒是不一般。”

不说能屈能伸,孤军深入敌营,这就不是寻常人可以做到的。

“说来这燕国皇帝也是眼瞎。”刘桐摸了摸鼻子:“放着这么个儿子不要,非得宠曲琨那等蠢材。”

这可是晋朝众臣的心声了。

“大人的意思呢?”方海轻声问道。

“他既是要同我相商,那便让他来。”林水月微顿后道:“只一点,来的人中除了他之外,曲琨并着此前出言侮辱晋朝的一众将士,都得来。”

“刘大人,劳你回一封信交予曲煊,我要曲琨卸掉盔甲,在株洲城外赔礼认错。”

“什么时候把话说得好听了,我便什么时候见他。”

刘桐当即笑了,这就有意思了,他当即怒拍大腿:“好,下官这就去办!”

不说他,整个株洲上下的官员皆都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曲琨怎么也没想到,此前他瞧不起的人,看不起的官员,如今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踩在了地上去。

燕国那边收到回信,何等挣扎不提,最后到底是应承了下来。

曲琨此番失利,在燕国皇帝那已经等同于从皇室除名。

皇室之中本就亲情淡漠,更别提燕国险些因他一人过失,而被晋朝攻破。

就是林水月如今要他的性命,只怕燕国也不会有任何的意见。

两方达成一致。

曲煊速度极快,于十月二十这一日,就已经领着人,折返到了株洲城外。

按照要求,他们一行人轻车从简,曲煊身边除了杨胜宇,是连姜喻都没带过来。

而曲琨并着那一干将士,则是被其侍卫押解着,行至株洲城外。

再到这个城门口,整个境遇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曲琨再不似此前那般,骑马招摇过市,而是穿着身单薄的衣衫,面容憔悴凌乱。

那双阴鸷低沉的眸,而今也是神采全失。

丧家之犬四个字,当是在他身上提现得淋漓尽致。

而他身侧,则是此前在株洲城外,对林水月不敬的几个武将。

这些人中,有一部分命丧于晋军之下,活下来的,有人重伤残废,拖着残破的身体,也得要来株洲城外认罪。

他们从前,都是耀武扬威的燕国人。

而此番,却犹如那起子奴隶般,跪到了株洲城外。

以曲琨为首,他茫然的目光扫向了安静的株洲城。

这边城门大开,外有城门守卫,内有精兵将士。

对他们这些残兵,是压根没有放在眼中。

已到了约定好的时间,却连林水月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杨胜宇询问曲煊的意思,曲煊却直接道:“还请皇兄便在此前忏悔,林大人说了,若能令其满意,自会召见。”

曲琨闭了闭眼,巨大的耻辱感,还是令他多少受到了冲击。

他也清楚,今日林水月要羞辱的人,不光是他曲琨,也是整个燕国。

燕国单方面撕毁盟约,设七万兵马埋伏于株洲。

林水月便要让天下人都知道,燕国再次沦为战败国后,要为自己所为,付出何等的代价。

今日这一跪,跪下的不光是曲琨,也是整个燕国的脊梁。

可那又如何?

自漠阳城出来,见得晋军训练有素的兵马,燕国已经不敢与之为敌了。

“曲琨,为此前言语冒犯林大人,无视晋朝威严之事,向林大人赔礼道歉。”他闭上眼,声音嘶哑,刚吐出口的话零零碎碎,声音很小,也就周遭的人听得见。

“二皇子,还请您大声一些,这个声量莫说是林大人了,连带着老奴都听不见。”曲琨之所以这般听话,也有说话之人的原因。

说话的人是个面色深沉,背脊佝偻的老太监。

此人乃是燕国皇帝的心腹,宦官王傅。

王傅冷沉着脸,站在了曲煊的身侧,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他出现在这里,所代表着的就是燕国皇帝的意思。

曲琨知道自己反驳不得,只能再次开口,声音高昂。

然而回答他的,还是一片沉寂。

整个株洲城内很是安静,就好像全然没听到曲琨的话一样。

没有人搭理他们,莫说是株洲的大小官员,甚至就连一个仆从都没有出现。

城门口的守卫面无表情,好似什么都没听到。

“二皇子,还请更大声些,还有,来之前四皇子已经同您说得清楚明白,今日这赔礼道歉,是要让林大人满意的,你做错什么,说错什么,不必老奴一一提醒你吧?”

王傅也觉得屈辱,可那又如何。

这般屈辱是他们自己招来的。

但凡曲琨那日能够收敛些许,但凡燕国上下敬重晋朝多些,但凡他们态度放低些许,也不会有今日之耻。

与其说这一切是林水月给他们带来的,不若说是自己招来的。

“还有诸位将士,需得要老奴一一点拨吗?”

在场之人皆是灰暗着一张脸,对视之下,皆是惶然。

他们都清楚,若今日唤不出来林水月,他们也就没有活着的意义了。

“大人!林大人!”有人忙大声道:“下官有眼无珠,言语冒犯了大人,还望大人开恩啊!”

“下官再也不敢了!”

“轻薄之语,皆是下官龌蹉想法,下官该死!”

“凡此前轻佻、傲慢并着无礼的话,俱是曲琨自以为是之言,并非燕国所想,更不是父皇授意。”

“伏击晋朝,也全因我一心想要立功所致,错都在我一人身上。”

曲琨咬着牙,大声地道:“林大人若是想要责罚,那便罚我一人,若实在还是不足以泄愤,那要杀要剐,我也都悉听尊便!”

“只我燕国几万将士,漠阳城同燕国的百姓,俱都是无辜的。林大人万不可迁怒其身上!”

这一番话之后,上首倒是有动静了。

王傅抬眼看去,正好看见城墙之上人头攒动。

再一看,领头之人身穿一身天青色衣袍,姿容昳丽。

哪怕此前不曾见过林水月,这一眼瞧着,都能看出其绝代风华来。

他心下一动,高声道:“林大人出来了!”

这话一出,底下所有的燕国人皆是抬头望向城头之人。

林水月面色平静,那双眼眸冷淡不带情绪。

扫过底下的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曲琨身上,她声音很淡,但因位置高远,正好可以叫下方的人听到。

“二皇子所言,便是晋朝行事暴戾,我为一己之私,牵连你们整个燕国?”

满场死寂。

曲煊面色巨变,当下便道:“林大人,燕国绝无此意。”

林水月已经平静开口:“看来燕国还未意识到错误之处,那便请回吧。”

短短的一句话,却叫下面的燕国人绝望不已。

可林水月没给他们机会,转身就走了。

只留下了高清源等人在城墙上,刘桐低头看着那些个燕国人,嗤笑:“一次两次的还没学乖,都已经跪到了大人面前,还想要做这等无辜姿态?”

“滚回去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他冷着脸看着底下的人:“下次若再有这等不入耳的话,商讨之事也不必提了。”

一片死寂。

底下的燕国人瑟瑟发抖,方才还没表情的将士们,皆是埋怨地看向了曲琨。

“事到如今,二皇子还没有看清楚吗?”

“若惹怒了林水月,二皇子可能负责?”

无数的话往曲琨身上砸去。

王傅汗都下来了,着急地看向曲煊。

却见曲煊面容冷淡,沉声道:“此前不是没有给过二皇兄机会。”

他一声令下,在众人未反应过来之际,那杨胜宇便动了手。

他拿起手中未出鞘的长剑,直接打断了曲琨的腿。

“啊!”瞬间,曲琨痛呼声,响彻整个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