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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 裴尘的话提醒到了庆王。

他当即道:“父皇,太子设计陷害儿臣,害得儿臣下半辈子都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若论起来, 儿臣才是林大人斩太子的根本,父皇若要怪罪,便怪儿臣吧!”

“儿臣愿代林大人受罚!”

皇帝目光落在了他们几人身上, 面色阴沉非常,被这一个个都愿为林水月赴死的态度, 弄得心口窒息。

正欲发火,便听得一道声音道:“不行!”

德妃推开了身后阻拦她的宫人,快步上前。

“母妃。”庆王皱下了眉头。

德妃冷眼扫他:“你是王爷,怎能代臣子死?”

见得庆王脸色难看,她面色微顿,朝着皇帝的方向跪下道:“庆王胡言乱语, 还请皇上恕罪。但臣妾亦是觉得, 林大人做得没错!”

“还请皇上宽恕林水月。”

周围一静。

胡西西忍不住看向了德妃, 旁人或许不知, 但她是最清楚的,曾几何时德妃待林水月也是格外的厌恶, 甚至不惜当众落林水月的颜面。

而今竟也为林水月求情。

“皇帝。”更叫人没有想到的, 是太后的出现。

林水月回头, 见得老封君搀扶着太后, 快步往这边走来。

太后此前听闻斩太子之事,一时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如今刚刚恢复,面色还带着些苍白,她抬眸看向了林水月, 目光极为复杂。

“哀家听得底下的人说皇帝刚才晕了过去,眼下身子可好了些?”太后沉声道:“皇帝身子不适,你们都在此处堵着做什么?”

“旁的事情,哀家不管,眼下一切当以皇帝的龙体为重!”太后转向皇帝:“皇帝以为呢?”

皇上冷笑了几声,目光自跪着的这些人身上掠过,最后落在了林水月身上。

他声音里带着刻骨的寒意,冷声道:“将林水月打入天牢!”

“父皇……”

“皇上!”

当下,跪着的那些人便要开口。

皇帝声音冰冷:“若你们再敢求情,朕就命人在此地将她处死!”

“你们大可以试试!”

这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了。

“罪臣领旨。”林水月起身,躬身应了。

“林大人。”

“水月。”无数的目光投向了她。

田阁老转过头,对白果等一干人等摇了摇头。没有立即处死,便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了,这代表着他们还有机会。

这些人也清楚,皇帝心头的怒意不可能就此消散,虽说不忍看见林水月受苦,但也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她被带离了皇宫。

“都散了吧,皇帝身子还未恢复,受不得你们惊扰。”太后几乎是一眼就看明白了他们这些人的心思。

但她的儿子,她比谁都了解。

眼下还在纠结不清,就是在火上浇油。想要替林水月求情,只能够徐徐图之,过于急切了,丢掉性命的便是林水月了。

“臣等告退。”田阁老领着众臣离开。

出了宫门,裴尘对他们轻颔首,便往天牢中去了。

皇帝所说的天牢,不是刑部天牢也不是大理寺天牢,而是另外关押重要要犯的皇家天牢。

他需得先行赶过去打点一二,总归不能叫林水月吃苦。

而那边,林水月被羁押至天牢。

来押送她的人,正是那内阁阁老程旭。

程旭看见她后,面色极为复杂,忍耐了半晌,到底还是道:“林大人今日所做之事,实在是太过荒唐。”

“你可知,你不仅仅只是杀了皇上最为疼爱的儿子,且还是在以这等方式挑战皇权!”

“皇权至上,寻常杀个宗室子弟都是死罪,莫说你这杀的还是太子了。”程旭眼眸深邃,还有些话没有说出口。

那便是,今日她林水月可以斩杀了太子,改明儿她觉得皇帝不好,是不是也敢斩杀皇帝?

这等臣子留在了身边,实在是太过于危险。

“虽不知林大人是使了些什么样的法子,才使得皇上没有当即将你处斩,但你心中也别抱有太多的希望,这等事情,无论逢着哪个皇帝,你都是死罪。”

他说得笃定,林水月也没有反驳。

封建社会里与皇权挑衅,本身就是难以解释的事情,说也说不清楚。

“你与裴大人,是我这些年以来,见过的最为了得的年轻官员。”程旭见她不说话,复又道:“只是越是如此,你就越是应该珍惜自己的前程名声才是。”

“年轻人,便是容易冲动。你当这满朝的人不知晓太子荒唐吗?可他有那个身份,谁又能奈何得了他!如今倒好,你把自己都填进去了。”

话说到了这里,程旭终于问出了自己最为想问的:“林大人,你不后悔吗?”

“以此前皇上对你的宠信,还有你在朝中的名声,假以时日,登阁拜相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如今前程尽毁,你死后还会落得一个忤逆犯上的罪名。你要知晓,光是这个罪名,就可以掩盖掉了你此前立下的无数功劳了,此后后人只知道你是个罪人,你有何等才华与能耐,却也都是尽数不知了。”

林水月停住脚步。

她手上拷着沉重的锁链,旁边就是天牢的卫士。

可那些卫士在她停下后,也未有出声催促,甚至也抬眸看向了她。

她今日所为,已经传遍京城,眼下无人不知。

他们也好奇,林水月她后悔吗?

再看林水月,却见得她面容平静,那双淡漠的眸,依旧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

出口却道:“程大人究竟想说什么?”

“若只是问我后不后悔,大可不必如此。”她语气很淡,态度更是轻描淡写,可吐出来的话,却带着坚韧和极度的笃定。

“今日之事,便是再有一次,再有三次,再来百次,我依然会斩太子。”她眼中没有任何的情绪,然这话一出,却叫人心头大动。

看守天牢的卫士见惯了这些朝臣的起起落落,心肠也格外强硬了。

这会却也因林水月毫不犹豫的话,而感觉到了动容。

“史书怎么写,我的未来如何,俱是不重要,但若能舍我一人,而终了那等暴戾无道之人,让晋朝百姓不受暴君所扰,那今日所为,便是值得的。”

她抬眸,面无表情地看着程旭:“程大人,你为官、做人,凭的该是良心,是起初入朝时的那份热忱。”

“而不是活在未知的史书中,不存在的名头下。”

她说罢,再也不看那程旭,抬脚与羁押的卫士走了。

却留得程旭一人,站在了原地,看着她那格外消瘦,却依旧挺得很直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他许久才反应过来,却也忍不住苦笑。

活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却不如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清晰。

他回过神来,见得天牢卫士皆是对林水月礼遇有加,不免感慨。

只在天牢前站了片刻,便转身离开了。

他一直都在同林水月说话,没注意到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人。

此人乃是京中学子,来此地就是因为率先听到了林水月被打入天牢的事,想要来见见林水月的。

不想却听到了这么一番话。

那人踌躇片刻,眼圈赤红,到底没追着林水月离开,反而是一跺脚一转身,离开了此地。

当夜,此人便将林水月在天牢前所说的话传了出去。

凡听得这番话之人,皆为其动容。

“我想,我们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了。”那个听到了林水月话的秀才起身,高声道:“如程大人所言,朝上都是知太子恶而对此无视的人。”

“林大人舍了自我,为晋朝断绝了暴君的可能。”

“我等又怎能什么都不做,让她独自忍受牢狱之灾?”

“不错,从一开始,林大人就不是一个人。”另有一人蹭地起身:“今日审理我也瞧见了,说实话,直到最后一刻之前,我都不认为林大人敢斩太子。”

“可她真的做了!”

“我等虽是男儿,却远没有她这般果决,既是发誓要报效朝廷,怎能够窝在此地眼睁睁地看着忠良被诛杀!”

“死也好,活也罢。”有人红着眼眶,眼神坚定地道:“有这等机会,我也想要堂堂正正做一回人!”

“做一回有血有肉之人!”

同这些人有着一样感慨的,还有京里大大小小的读书人。

今日曾看过了审理的百姓,甚至还有不少曾因太子暴戾无道,而遭受痛苦的人。

这些人之间,均是没有互通言语,可却下定决心。

待得天蒙蒙亮,冬日里的晨曦划破了天际,一抹暖阳照射到了皇宫门外后。

白羽走下马车,一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用力地擦了擦眼睛,好半晌反应过来,忙回身道:“你们快出来看看,出大事了!”

齐铭晔等人自马车中出来,亦是愣住。

昨日未让皇帝开恩,留林水月性命,他们回到了院中商议之后,打算今日再来。

且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必定要求到皇帝松口的那一日。

可谁都没有想到,一早过来,见到的居然是这般情景!

只见宫门之外那片空地,汇入皇城的每一个路口,皆是站满了人!

这些人,从书生,到寻常百姓,甚至还有妙龄女子,怀抱娃娃的女郎。

各个年纪,不同容貌,不一样的面孔,俱是汇聚在此处。

最前方站着个人,此人齐铭晔认识,是京中的一个秀才,名叫许焕京。

此人有些才华,却被家境所困,加之运道不佳。接连几年父母去世,累得他被拖延许久,未能正常参加科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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