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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齐铭晔这些出身于世家的学子不一样,许焕京是寒门学子的代表,因着其学问好,待人接物也不一般,在寒门学子中享有一定的声誉。

不曾想,今日竟是到了这皇宫门口,来替林水月求情。

是的,这些人,一个例外都没有,全都是来为林水月求情的。

许焕京面前拉着一条巨大的横幅,上面用墨色大字写着‘林水月斩奸除恶无罪,请皇上开恩!’,在这横幅上,有无数人用红色的笔迹签署的名字。

有些名字写得俊逸潇洒,有的则写得磕磕巴巴,有些甚至只是一个寻常的手掌印。

但这代表着的,正是眼前这一群百姓心底最深切的盼望。

白羽满眼惊色,待得走近了之后,听到了身边人的交谈。

“你也是来为林大人求情的?”

“是啊,我家男人此前在京郊替一个大户人家做工,不想从山上摔下来,落了残疾。家里就这么一个顶梁柱,相公出事后,那家人仗着权势富贵,不肯给我家赔偿,我们在顺天府寻求无望,求到了刑部去,就是林大人下令,给足了家中补偿的!”

“我是此前科举舞弊案的受害人,几年之前也被人顶了功名,半生潦倒。”

“还有我!我父亲只是个七品小官,上头出现了纰漏,拿他顶罪,是林大人救了父亲!”

“我未受过林大人恩惠,却知晓罪太子所犯之事人神共愤,林大人除他,是为晋朝为百姓,万不能让林大人就这么死了!”

诸如此类的话,比比皆是。

白羽不过听了几耳朵,就能够明晰,在这里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他眼眶发红,回到了徽明书院所在的位置,相对无言,随后以齐铭晔为首,上前至许焕京那铺着的横幅上,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此后所有徽明书院的学子,皆是学他这般,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许焕京朝他们点了点头,今日来都为了林水月而来,便没有多交流。

徽明的队伍来得早,融入了大流,也能停在宫门口。

而稍晚些来了皇宫的人,皆是被这庞大的队伍给惊到了。

他们被人流阻拦在了很远的地方,马车进不去,人也挤不进去,但是关于前面的事情,已经有人传达了过来。

连那个写满了名字的横幅,也被人递了过来。

白果站在了很远的地方,看着这延绵不绝的队伍,眼眶湿润。

“只愿我等竭尽所能,可以救得林大人。”他身侧的官员喃喃道。

白果回神,认真地道:“林大人定会无事的!”

而那边,宫中因为太子身亡的事情,混乱了一整夜。

原定好的休朝,也因此事不得不恢复早朝。

然而早间皇帝面色发沉地坐在床榻上,却听得荣忠前来禀报的消息。

“你说什么?”皇帝面色难看。

荣忠低着头,带着十万分的小心道:“……进宫的路,俱是被来为林大人求情的百姓堵住了,官员们进不来,需得要绕路从偏门,而偏门那边也有求情的百姓。”

“早朝需得要推迟……”

“砰!”话音刚落,就听得一声巨响,抬眼见得皇帝面色阴沉,他忙伏下身去,半句话都不敢说了。

“这是要造反了!”皇帝脸色发沉,讥笑道:“这般看来,她林水月才是真正的民心所向,朕是那个与民过不去的罪人!”

荣忠低头道不敢。

“还有什么不敢的!被杀的人是朕的怀儿!”皇帝提及此事,眼睛里赤红一片,带着些悲戚:“他们现在是要让朕赦杀了怀儿的人无罪!”

“他们怎么敢!怎么能!”

周围伺候的人皆是躬身低垂着脑袋,寝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皇上。”小福子从外间走进来,低垂着脑袋道:“裴大人求见。”

皇帝回过神来,怒声道:“不见!”

然而话音刚落,裴尘已经提步闯了进来。

外间的侍卫拦不住他,跪下告罪。

皇帝看着他这不顾一切的模样,冷笑连连:“裴尘,你真当朕不会杀你?今日你这等行径,是想要朕送你与林水月一起去死?”

裴尘道:“臣不敢。”

“眼下还有你们不敢做的事情?纠结百官,怂恿群臣,你这是要逼朕就范啊!”

“用不用朕直接从这个位置之上退下来,让你们来坐?”

裴尘不答。

见得皇帝气得不轻,他上前道:“万民请愿之事,俱是百姓自发而为之,臣今日来,是因多地官员联合上书,请求皇上饶恕林水月罪过。”

“其中,有极大一部分上呈了太子罪状,包含了各类如强抢民女、暴虐无道……”

“够了!”皇帝声音骤然拔高。

裴尘低声道:“皇上恕罪。”

他却抬步,将一物递到了皇帝跟前。

皇帝看都不看那东西,只讥讽道:“你还想要做什么?是还要用这些东西来告诉朕,朕的怀儿有多不堪吗?”

裴尘看了手中的东西一眼,随后道:“此物乃是林大人调查太子一案时,从太子府中查到的。”

“臣翻阅之后,发觉是太子的笔迹。”

“还请皇上过目。”

皇帝听到是太子所写的东西后,面色变化了几瞬。

他看着裴尘,可光是从裴尘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来。

只得接过了那本册子,动手翻阅起来。

然而看了不过几眼,皇帝便暴怒道:“混账!”

裴尘后退了几步,垂眸不语。

皇帝却越发愤怒,他起身,欲将手中的册子撕碎。然而在使劲的瞬间,却又骤然放开了去。

他拿着册子,在殿中来回踱步,脸上带着的表情,格外的痛苦。

“皇上?”荣忠看着害怕,轻声唤了一句。

皇帝满脸暴躁,情绪起落极大,复又拿起那册子看,面上的表情从暴怒,到讥讽,到了最后的怅然若失。

荣忠拿眼去看裴尘的神色。

除了裴尘之外,无人得知这册子上究竟写了些什么。

皇帝却是坐到了椅子上,双目失神,面色苍白地道:“朕以为,他再如何的不堪,至少也是个孝顺的孩子。”

“不想他竟是从很早之前,就已经在糊弄朕了。”

皇帝一时难以接受,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安晴!安晴!安晴怎会生出这样的孩子,他不配做安晴的孩子!”

“他一早就知晓朕愧对于安晴,所以他只要得空,便在朕面前提及安晴,朕以为他是想念母亲,原来他竟是存了这样的意思!”

裴尘闭口不言。

这册子上的东西,对于皇帝而言,是格外残酷的。

太子不光给皇帝用了药,并且还辅以了精神刺激。

这药因着难得,且是慢性药,发作起来需要几年的时间。

可太子在这册子上直言,说他等不到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于是他想到了别的主意,那就是利用皇帝最为在乎的东西,反复刺激着皇帝。

他在册子上记下了一切能够惹怒皇帝,能叫皇帝变幻最多的东西。

其中之最,当属他的母亲安晴。

为了能够将其效用发挥到了最大,他甚至打算往安晴身上泼脏水,他这些日子以来,已经开始着手做这件事情。

册子上记录的,是每次他隐隐透露安晴不对劲时,皇帝的情绪变幻。

所用的词汇,比起想象的可怕。

例如前几日是,孤与父皇说,孤幼时那个嬷嬷总是时不时地提起,安晴从前那个青梅竹马的哥哥。

父皇听到那人名字后,果然勃然大怒。

孤见父皇额上青筋暴起,显然是情绪波动巨大,可见其作用极大,应再继续扩大之。

为了能让皇帝早点死,他竟是能给自己母亲背上脏名。

有那么瞬间,皇帝都有些恍然。

他不知道这几十年来,究竟是做了些什么,才会养得戚怀这般肆无忌惮,无情无义。

他想到这些日子的彻夜难眠,头疾发作时几欲崩溃的自己,一时觉得,这也是他的报应。

他纵容戚怀多年,戚怀便把这份恶,直白地发作到了他的头上。

到得最后,皇帝已看不进去这册子上的任何一个字。

他倒下身子去,捂住了半张脸,静默无言。

而裴尘则未再多言,起身离开了这边。

他走出殿门,见得外面等待的田阁老,轻轻颔首。

田阁老瞬间安了心。

而外间的万民请愿,则是足足持续了三日。

这三日里,许多人是滴米未进,就在此地候着。

一直到三日后,宫门被人从里推开,走出来了个冷脸的将士。

那人面无表情地道:“皇上有令,释放林水月。”

说罢复又直接把宫门关上。

然而反应过来的百姓们,俱是欣喜非常。

皇宫天牢外,人头攒动。

紧闭着的大门打开,林水月轻抬步,当瞧见了外面的盛况后,瞬间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