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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目光交汇,屋内的气氛一瞬间陷入了一种拉紧张的拉扯之中,空气似乎都有些凝滞。

阎云舟的手撑在榻上,手背处都能看到用力的青筋,领口有些松散,露出了有些嶙峋的锁骨,锁骨下面一道长长的刀疤还能清晰看见。

宁咎立在榻前,周身的肌肉紧绷,整个人的情绪都在一个极度克制的边缘,脑海中血腥的画面一遍一遍冲刷着他的神经,他不能接受眼前的人在他的面前有任何的闪失,他必须要让他待在一个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

他不再顾及阎云舟的反应,这些天积攒的情绪已经到达了一个顶点:

“人多会加大感染的概率,你能不能熬过一次感染你自己应该清楚,上午我已经赶走了一波门口的将领,他们应该识趣。

不过若有人不识趣,敢硬闯我也不会手下留情,阎云舟你最好是好好的活着,你活着大家都相安无事,你若是不幸死了,所有敢闯进来的人都会为你陪葬。”

宁咎平静的面容下掩盖着一个很快便要失控的灵魂,哪怕是阎云舟都被此刻的宁咎震在了原地,他受伤对宁咎情绪的影响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他从前在军营中亲眼看到过,在战场之后再次目睹至亲死亡的将士疯癫的过程,他知道现在不能再刺激宁咎,他放松了些身子靠在了身后的软枕上,从神色到动作都尽量放松下来。

他本就重伤在身,声音低弱无力,神色姿态一旦软和下来,整个人几乎没有任何的攻击性:

“你不让出我便不出去,我很听话的,过来点儿好吗?”

阎云舟缓和下来的动作,让屋内的气氛重新变得正常起来,方才僵窒的氛围似乎又变回了从前的模样。

宁咎看着榻上冲他伸出手的人,那股立刻就要露出来的一身芒刺,又偃旗息鼓地渐渐缩了回去。

他上前了一步,拉住了那人有些湿冷的手,纵使屋子里的温度不低,但是他的手却总像是捂不热一样。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那只手,将他冰白的指尖拢在了掌心暖着,看着阎云舟病恹恹的样子,心疼的情绪再一次占了上风,他也不应该这样吓他的,低头垂眸出声:

“嗯,听话就好好休息,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阎云舟的手指在他的手心中动了动,引得宁咎的掌心有些发痒,他靠在软枕上:

“腰上酸,不想睡了。”

宁咎想起来今天外面应该还是有些阴雨,这人这几天都在床上躺着靠着,恐怕确实腰上会不舒服,平常还能给他按按,但是现在他腹部的伤口都还没有长好,也没有办法趴下给他按,他便坐到了床边。

“你靠在我身上,我给你揉揉。”

此刻的阎云舟乖顺的很,半点儿都不再提见李彦见将领的事儿了,宁咎让他靠着,他就撑着身子起来一些,靠在了他身上,宁咎一只手臂绕到了他的身后,手一点点儿帮他揉着腰背后的肌肉。

两个人一时无话,但是气氛却比方才缓和了不少,阎云舟困倦的时候便拉着宁咎开口:

“躺下陪我睡一会儿吧。”

宁咎其实是想趁着他睡觉的时候去再修改一下瞄准镜的,但是看了看那只拉着他衣袖的手,又没舍得,阎云舟现在只要是不作死,轻生说一句疼,拉一拉他的衣袖,宁咎都会对他有无尽地耐心:

“好,慢点儿躺下。”

他搂着阎云舟的身子躺在,自己也脱下了外衣,这些天他日夜守着阎云舟,一晚上其实根本也没有睡多久的时间。

而且就算是睡着了,也总是噩梦连连,他自己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之前的应激反应又严重了。

但是宁咎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他没有时间去调整自己的情绪,他知道他可以让阎云舟不见外面的人,可是他们的处境不会因为他的这个决定而改变,对面的人已经有火药了,阎云舟就算是不见外人,思虑也未必就能休息下来。

所以他想要让阎云舟能安心地待在他画的这个“笼子里”,就必须解决了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人。

他虽然躺在阎云舟的身边,但是却在那人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的时候睁开了眼睛,那双眼底没有丝毫方才面对那人时候的温和,而是森然如沉冰,解决那些人不会太久的。

他帮阎云舟盖好了被子,注视着他平静的睡颜片刻才悄悄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之前坐着的桌案后面,殊不知,他以为已经沉沉昏睡过去的人,疲惫地睁开了眼睛,向他这边看了一眼。

屋里一片寂静,宁咎不断完善手中的图纸,将三个凸透镜的大小,弧度,厚度,相互之间的距离都计算的十分精确之后,他才出了门。

暗玄和邹小虎都守在外面,宁咎交代出声:

“我要出去一下,任何人都不准放进去,包括殿下,一切都等我回来。”

邹小虎点头,暗玄也应了。

宁咎这才出了门,他需要找到工匠将三块儿凸透镜打磨出来,再找铁匠按着他画的图纸的比例将三块儿镜头连接在一起。

却不想他回来的时候,路过了大帐正要进去的时候,却听到了里面的一个将领的声音:

“殿下,现在宁公子根本不让我等见王爷,这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刚才我的人看到宁公子出去了,要不要现在进去看看王爷?”

郑惆立刻接过了话来:

“是啊,殿下,我们去看一眼吧,万一宁公子瞒着我们对王爷做什么…”

李彦看着他越说越不像话,呵斥出声:

“放肆,他对王爷做什么?他为军中做的还不够多,你们都在想什么?”

郑惆却还是没有止息,继续开口:

“殿下,不是我担心,对面这一次怎么忽然就有了火药?那箭簇上虽然是写着青羊道人,但是青羊道人一直都被看守着,有没有可能是其他的人泄露了消息?”

郑惆越说越不像话,就连李寒都看不过去:

“郑惆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说是宁公子泄露了消息,现在还想对王爷不利?你自己营中的人有多少被宁公子救过你不记得了吗?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

李彦的眉心已经拧成了川字,这样的揣测在军中有害无益,他正要开口训斥的时候,大帐的帘子忽然被掀开。

门外站着的人赫然就是刚才他们讨论的主角,宁咎的脸上没有一点儿多余的表情,冷然地站在那里。

李彦都惊了一下,李寒更是差点儿从椅子上窜起来,他是这些人之中最早见过宁咎的人,他完全相信宁咎的为人。

若没有他,当初随州都不知道要多死多少的人,他现在甚至有拧死郑惆的冲动。

平日里宁咎其实和营中的将领来往并不密切,甚至都不如一些看守伤兵营的小兵来的熟悉,李彦也拧着眉扫了一眼郑惆,再看向宁咎的时候也有些头痛,这事儿怎么就这么巧啊?

“宁公子为军中做的大家有目共睹,郑惆下去领二十板子,降为千总,再有方才的言论者严惩不贷,军中不养造谣生事的人。”

军帐中没有一个人为郑惆求情,甚至有些年纪大的兵将,对于他针对宁咎的事儿心中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宁咎冷眼看着郑惆被拖出去,眉眼都没有动一下,他始终平静地站在大帐中,等到人被拖出去大帐重新合上之后他才缓缓开口:

“我再说一遍,阎云舟现在的情况不能见人,你们是阎云舟的部下不是我的,各位若是心有不满的,或者心生怀疑的,可以带兵去闯,TNT我就放在院子门口,无论是谁我都不会留情。”

宁咎这话可谓是半点儿情面都没有,平等地针对在场每一个人,TNT谁都知道是什么东西,当初宁咎就是用这东西守住了幽州,现在他是要用TNT守住阎云舟的院子?

李彦对人的情绪敏感,他觉得今天的宁咎,不,这几天的宁咎都有些不对,但是这件事儿确实是郑惆胡言在先:

“宁公子,阎哥的身体交给你,我是放心的,他伤重不能见客本也应当,军中再不会传出什么其他谣言来,你放心。”

光是宁咎救了洛月离一项,他就欠了这人天大的人情,谁知道军营中出了郑惆那等没脑子的,将事儿弄成了这样。

李寒是这些将领中和宁咎关系最近的:

“殿下说的是,我等不敢擅闯惊扰王爷休养,郑惆那老小子不信是因为他还惦记这自个的女儿没能嫁给王爷呢,宁公子你千万别将那瘪犊子的话放在心上啊。”

宁咎微微挑眉,原来他还有这么一段的陈年风流债,但是他也没有回应这话,他们信与不信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

他一贯不会将不相干的人的情绪看在眼里,再次抬眼之时,方才的那一场闹剧仿佛根本没有发生一样,跳梁小丑一样的人他连多看一眼都不会看。

“殿下,我过来是想要问问,王爷之前画好了瞭望塔的设计图,大概要多久的时间能够完工,另外我需要一些人到山中给我找些东西。”

不说原因,也不解释,直接提要求,干净利落。

李彦没有介意地直接开口:

“瞭望塔还需要五天的时间,人手,你随意点。”

李寒立刻举手:

“宁公子你要找什么?我亲自带人去山里。”

李寒有勇有谋,就是在这一个大帐之中,除了李彦和阎云舟他说话也是最有分量的,他是真心感谢宁咎为营中做了这么多的事儿,此刻一点儿都不打含糊地和宁咎就出了大帐。

李寒为人还话多,回去的路上宁咎不开口,他就在他的耳边一声声地说:

“宁公子啊,你千万不要将郑惆那傻逼的话放在心上啊,军中是有不少的将领想要去见见王爷。

但是大多都是因为担心王爷的状况,不看一眼总觉得心中不踏实,像郑惆那小人之心的,我保证就他一个。”

“你知道郑惆是谁吗?说起来啊他和王爷还沾新带故呢,他是王爷打着几道弯的远方表舅,算是先王妃的远房表弟。

他打仗的本事也就一般,但是他父亲当年救过老王爷,老王爷一直念着这份恩情,对这个远房表弟也算是照顾有加了。

后来郑老将军去世,郑惆在军中也一路顺遂,后来他就打起了亲上加亲的念头,想要借着这一份恩情将女儿嫁到王府,开始是想要嫁给世子爷的,但是世子爷当年和世子妃是青梅竹马。

他就又将心思打到了王爷的身上,但是那时候王爷年纪还小,根本就不想成家,这婚事才不了了之了,但是现在,您和王爷感情这么好,他可是眼红呗。”

宁咎即便是再没有心情也被这陈年老账无语了一下,回到院子的时候,院子中很安静,只是进屋的那瞬间他看到了门口的脚印,心中一股火起,里面的人已经醒了。

阎云舟看向了门口的人,撑着侧过身子,声音低缓:

“去哪了?”

宁咎看着那不是很明显的脚印正是到了床边,第一个念头便是刚才在大帐中听到的话,趁着他不在过来看阎云舟?他立在门口,心中的火气压都压不住,眼睛紧盯着阎云舟却是开口喊出另一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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