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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官道往西南 , 一路途经沅水。

因为涨潮的缘故,沿路水患频发,时常能看到被殃及的流民。

抵达姨母所在的辰州时, 已经断续下了一个月的雨。

绵绵雨丝浇落在渡口成片的芦苇上?,远处人影晃动。等到船靠岸, 撑伞的一行人便从亭子上?前?, 望向船内。

为首的年?轻男子身着绛色纱袍, 广袖被河风吹得猎猎作响, 更?衬得身形修长挺拔, 气度清冽。

“七表妹。”青年?微笑?着对她遥遥行了个礼,提步上?前?,“我算得倒还准, 正好遇上?。”

宋矜便猜到,对方是姨母的长子沈君诚。

她的五表哥。

虽然记忆里没见过这位表哥,倒是从父母口中听说过他。

听闻五表哥年?少时醉心黄老之?学?, 不走正途。直到十五岁时,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转而又?转投了儒家门下, 立誓要?考取功名经世治国。

两年?前?,便已经中了举人, 还是辰州的解元。

兴许明年?便要?进京考会试了。

沈家为她准备了马车,几?个婆子拨开炭火, 马车内温暖熨帖, 宋矜温声问起姨母的病情。

“母亲的病情已经稳定了, 大夫说暂无大碍。”沈君诚的声音自车外传进来, 略顿了顿,“她一向念着七表妹, 等会儿瞧见了你,想必病情就?更?好些了。”

听了这话,宋矜吊了一路的心才稍稍放下。

“多谢表哥宽慰。”宋矜温声道。

沈君诚轻笑?,“我说的是实话,你小时候住在我们家,十分招人喜欢,母亲这些年?都记挂着你。”

这话叫宋矜微微一怔。

她不记得自己在姨母家住过。

“那时候你才四五岁吧。”沈君诚带着些怀念,轻咳一声,“不过,那会儿你大概不太?喜欢我,你小时候太?闹了,我不爱带着你玩,你还老是去姨母那告状呢。”

“是我阿爹去沅州赴任的那回吗?”宋矜问。

“正是,那年?沅水沿岸闹水患,姨父出资出人赈灾,引得无数灾民?将其视作恩人。”沈君诚笑?说。

这话和宋矜已经模糊的记忆联系起来。

她知道自己随着父亲去沅州赴任时,在路上?遇到水灾,父亲曾出手帮忙。但具体?是在哪里,又?见了谁,却早就?不记得了。

宋矜甚至以为自己从未见过姨母一家。

“不过,你病了……我听姨母说,七表妹因病忘记了一些事,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不记得也在情理之?中。”

听见沈君诚这么说,宋矜点头称是。

沈家在辰州也系名门,家宅尤为气派,四周布置处处不俗。宋矜随着沈君诚,入内室拜见姨母。

女仆撩开珠帘,屋内罗汉榻上?倚着的妇人朝门口望过来。

妇人乌发高绾,耳边翡翠葫芦耳坠微晃,檀色折枝海棠褙子下摆垂落在绒毯上?。

“沅沅。”沈赵氏激动唤道。

宋矜瞧见与母亲面容相似的姨母,也眼眶发酸,福身一拜,握住了姨母伸过来的手,“姨母。”

“我听说你跟着去了岭南,让姨母瞧瞧。”沈赵氏上?下打量宋矜,见她处处都好,方才松了口气,“想必你母亲也猜到我的意思,趁机让你远离京都的纷争,在我这里好好散散心。”

姨母和母亲的想法,宋矜已然猜到。

她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辰州就?那么大的地儿,就?怕你嫌无聊。”沈赵氏又?说。

宋矜笑?着道:“陪着姨母,哪里还会觉得无趣?倒是姨母的气色,我瞧着倒好,想必是没有?大碍的。”

“刚碰面,七表妹便记挂着母亲。”沈君诚看了眼宋矜,瞧着沈赵氏说,“一路都在问母亲的病。”

宋矜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说话。

帘子处便响起细碎的声响,一个扎着小抓髻的女孩儿立在帘子处,眼巴巴看着屋内。

沈赵氏见她便笑?,招了招手,“令令,过来。”

叫令令的女孩弯唇眯眼,几?步扑入沈赵氏的怀中,咯咯地笑?问:“这是宋姐姐吗?”

“是你宋姐姐。”

令令从袖子里取出一只香橼,捧到宋矜面前?,脆声道:“宋姐姐。”

满室生香。

女孩儿眼睛清亮,坦然瞧着她。

“给我?”宋矜试着接过来,小心捧在手里,“很香,我很喜欢。”

“我特意摘给宋姐姐的!”令令似乎很高兴,瞧瞧沈赵氏,又?瞧瞧沈君诚,“宋姐姐生得这么好看,收了我的佛手,能不能给堂哥做娘子?”

这话叫宋矜一愣,沈赵氏却笑?起来。

沈君诚笑?意收了收,倒也没有?不好意思,只屈指叩了叩令令的小脑瓜。

“我听说,你已经和谢大人和离了?”

听见姨母问,宋矜收敛了眸色,温声道了句是。对上?姨母若有?所思的眼,她却低垂长睫,没有?再解释什么。

令令却瞧不出大人的情绪。

她高高兴兴牵着宋矜的手,软软问道:“宋姐姐,你陪我去买小兔儿好不好?堂哥不肯陪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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