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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们送儿子的热情程度有些超乎她的意料。

大概是因为曹裕已逐渐呈现败势,有了曹裕作为反叛的先例,他们意识到手中掌握的军政大权有些过高,接下来女帝可能会逐渐削减节度使手中权力。

有了危机感,自然想主动和小皇帝拉进关系。

送子入宫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姜青姝确实也有几个节度使想解决掉,比如淮南镇,这种富庶之地油水多,但每年财政收入却只略高于周边,她也早就想动这边的官员了,不过这种一般是地方与中央互相勾结,她还想知道淮南镇背后的人是谁。

要动的人,把他们的儿子搞到后宫来也不错,到时候翻脸也有了个筹码,还可以暂时稳住他们。

姜青姝略微提笔勾划了一下,做了标记。

此外,她又注意到,赵氏一族也有几人在名册上,似乎怕她没有注意到,赵家人还额外写了折子,在折子里又奏了一遍,特意言明这几子从前与已故的君后相熟,感情颇好。

大概意思就是让她可以睹人思人,君后没了,但是她可以宠幸君后的堂兄弟们,还能偶尔和他们一起怀念怀念君后。

多好啊。

姜青姝:“……”

嗯??

替身文学?

其实她对替身的兴趣不大,一个人就算一直模仿另一个人,也成不了他,他们想在世上找出第一个德才兼备、温文尔雅的赵玉珩出来,是不可能的。

不过,为了势力平衡,她也并不打算拒绝,勉强意思意思,收一个吧。

至于继后的人选,有点为难。

她没找到合适的人。

皇帝不可贸然废后,若真选错了,也是个大麻烦。

姜青姝想了想,觉得要不先不立后吧,反正她立谁都会有人不满意,不立的话正好,就让那群人先在后宫争着,或者画个饼,说谁先生下皇女就立谁,然后她想办法怎么给他们避孕。

这样也不错。

姜青姝稍稍跟礼部尚书严滦表达这个意思,谁知严滦听了之后立刻变色拜道:“请陛下三思!国不可无后啊陛下!”

姜青姝:“……”

你说国不可一日无君朕还信,没了君后又怎么你了?立个贵君执掌凤印代理六宫不也一样?

立后这种事,皇帝自是可以谁也不听自己决定,不过本朝言官在朝堂上骂起来真的很猛,特别是姜青姝亲手提拔的一群以宋覃为首的御史台喷子团队。

姜青姝觉得找个能附和她的人。

忠臣不行。

要不……张瑾?

张瑾会希望她立后吗?如果那个人不是阿奚,为了阿奚,他也不会愿意吧?

姜青姝沉吟片刻,问邓漪:“张瑾下值了没有?”

邓漪出去片刻,回来禀道:“回陛下,张司空还在中书省内衙,还未出宫,似是还在忙碌。”

“待他忙完,让他出宫之前直接来见朕。”

“是。”

邓漪不知道女帝是要找张相讨论什么,这几日陛下似乎一直在考虑后宫的事,邓漪对此也倍感心疼无奈,君后过世没有多久,这些大臣明知道陛下有多难过,却逼着她早日纳新人。

就算是每日陪在陛下身边的张家小郎君,每日和陛下一起,却也不曾提过半个字的后宫之事。

与其说像外界说的提早筹谋君后之位,邓漪更愿意相信张瑜只是在哄陛下开心,让她可以从紧绷的政务中放松下来,开心一些。

最近的政务并不轻松,谋反过去还没有多久,就算首犯已经被凌迟,但一直到最近,因谋反带来的后续影响都还在持续,那些参与谋反士兵虽然有罪,但不可能全杀,只能略微处罚,主将被赐死之后,军中详情还要仔细查探。

所以,比起严格的秋月,邓漪对张瑜并没有厌恶。

毕竟陛下看见他才会笑一笑。

邓漪一边思索一边踏出殿门,就看见那小郎君又踏着月色而来,他今日穿的又是湖蓝色的衣裳,月光流泻在衣袖上,泛着淡淡光泽。

他瞧见邓漪,笑着朝她打了声招呼,眼尾飞扬,端得潇洒,邓漪朝他点头,“陛下在里面,正好忙完了。”

张瑜笑道:“好,多谢邓大人。”

其实以邓漪的官位和张瑜如今在陛下跟前的受宠程度,他犯不着如此客气。

二人错身分别之后,邓漪又暗暗在心里感慨了一声:起初以为陛下有些识人不清,现在时间久了一看,这少年的教养和性子都极好,只是规矩上不契合宫廷罢了,果然陛下眼光独到,能被陛下亲自入眼的人,都是不错的。

那厢张瑜走入殿中,看到刚刚搁笔的姜青姝,她看到他来了,也依然坐在龙椅上,只是瞧着他,目光宁静。

他上前,摸了摸她的发,又把她抱进怀里。

少年修长如玉的手指泛着稍许凉意,摩挲着她在烛光下愈显莹白的耳后,嗓音低低的,“七娘还有半个月便要过生辰了。”

“是呀。”

“那我要送七娘一个礼物,你送我莹雪剑,我却什么都没有给你。”他微微俯身,凑到她的颊侧问:“七娘有喜欢的东西吗?”

“朕喜欢阿奚呀。”

她漫不经心地笑答,张瑜笑了起来,“又乱说。”他抱着少女腰肢的手臂蓦地收紧,闻到她发间的浅香,她没有回头,伸手摸了摸他蓬松的脑袋顶,“你才乱说,朕要是不喜欢你,怎么会给你碰?”

可是,他们太不像一个世界的人。

她方才还在看礼部送来的名册,在张瑜进来的瞬间就关上了,也许是怕他难过,也许是在排斥什么,但是抚摸着他发顶的手却柔软轻柔,会让人不自觉沉醉进去。

他把她抱得又紧了些。

光下少女的脖颈带出秀美的弧度,白得像玉瓷,一尊抱紧了也捂不热的玉瓷,他真是太喜欢她了,喜欢得一再用力抱紧,就像信徒俯首在佛像下,被俯视众生的神明看到这副渴求的样子。

她背对着他。

也看不到少年潋滟的眸色。

满溢的都是爱意,越发割舍不掉的爱意。

姜青姝微微沉默,看到一行字。

【张瑜在紫宸殿内紧紧抱着女帝,享受着温存,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时间可以过得慢一点。】

这样,他就可以久一点,再久一点,独占她。

姜青姝戳了戳腹部环过的少年手臂,突然轻轻朝他一挠,张瑜本来沉浸在情绪里,立刻痒得后退一步,“……哈哈哈,别挠。”

她站起身来,笑意如春水浮动,“原来你怕痒啊?叫你走神。”

她又扑过去,作势要继续挠,这少年灵巧地闪开,又怕她被衣摆绊着脚,一直叫着“你慢点”,又要躲又要扶。

论你追我赶的游戏,张瑜和张府的暗卫不知玩过多少回了,他滑得像泥鳅,有武功的人都逮不到。

但唯独和她玩,他变得格外笨拙,想遛又不敢遛,怕她跌倒。

姜青姝眼珠子一转,故意“啊”了一声,作势要跌倒,这少年果然吓了一跳,连忙过来要扶她,却又被她顺势抱住胳膊又挠了一下,得意地笑:“哈哈哈哈哈哈!看你怎么躲。”

张瑜:“……”

张瑜觉得七娘要么安安静静的,每次主动闹他的时候,他都有些难以招架。

这少年根本禁不起撩拨,本就是活泼爱闹的性子,平时倒是能乖乖的安静些,一旦对方主动跟他闹,他也按捺不住玩心了,就想跟她闹腾个够。

少年乌眸晶亮,挠她的颈窝,“叫你闹。”

她捂着脖子笑着要躲,一溜烟跑得飞快,张瑜抓她她就反过来挠他,他若不追上来,她便故意蹿到柱子后笑着望他,朝他做鬼脸。

少年只觉一股热意蹿上胸前,烧得他心跳骤快。

两个人在殿中蹿来蹿去,笑声清凌凌如铜铃晃荡,四面的铜灯照出灯火如昼,分明是象征皇权、用来议政的庄重肃穆之地,她却活脱脱像个纵情声色的昏君,跟着他闹个不停。

她的帝王裙摆又长又华美,拖曳在地面上时微微扬起,金丝流动,好像颤动的蝶翼。

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

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张瑜起初喜欢她时,觉得她纵有十分好看,也不过看出七分颜色,如今成了深爱,便是一共只有十分好看,也能看出十二分容色。

她又笑着朝他扑过来,张瑜想着再躲一次,然后就抱住她好了。

她朝他奔来,靠着门的少年一闪身,她一下子要扑到门上。

偏偏此时,门开了。

张瑾静静站在夜色里,身上的一品官服衬出冷冽的身形,近乎与沉沉夜色融为一体,尚保持着推门的姿势。

她来不及停下,就这么一下子撞到他怀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