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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位于城西的定阜街, 城西素来是高门贵胄云集之处, 个个兽首朱漆,府邸豪阔。升斗小民不会来此, 相较于人流稠密的民居, 便略显清净。

沈澜提着一个蓝葛布包裹,轻易便寻到了一个无人小巷,巷子极窄, 抬头只见一线天光。

见左右无人, 她索性褪下衣裳, 只拿出一卷细布缠胸,又解开包袱取出衣物。

从巷口另一侧出来, 沈澜已是身穿三梭布直缀,头戴四方平定巾, 脚蹬青布鞋的寻常士子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 隐约觉得不对劲,似有人跟着她, 沈澜心里发沉,回头一看,街上只有行色匆匆的过路人罢了。

沈澜只垂首,加快了步伐。

她没有路引,此刻若要出京,尚需备好路菜干粮,走陆路需寻走熟了路的车队同行,走水路更要找靠得住的船家。

此时已是半下午,再过不久日暮西山, 夜色将起, 晚上更是寒露沾衣。沈澜必要在天黑前寻一个落脚之处, 便步履匆匆,冲南方而去。

京都格局素来是东富西贵,南贫北贱。南面多住着普通百姓,甚至是卖苦力的穷苦百姓。

京都城大,沈澜生生快步走了一个时辰方觉人口稠密起来,熙熙攘攘,五方杂处。

她七拐八拐,四处穿行,还专往人多的地方扎,过了许久,被盯着,被跟踪的感觉终于消失了。此时沈澜才有心情打量起四周来。

临街的民居多数是前面作铺子,后院住人。这一路走来,有酒旗招展“内酒御制”,”重罗白面”的面粉店,有李家冠帽、卖竹货漆具的漆店,卖蜡膏红粉的胭粉铺,还有什么汗巾铺、打金铺、江米店、海菜店……

沈澜第一次出门,左张右望,备感稀奇。

她走了一段,腹中饥饿,便随意在一家包子铺前停下,雪白宣软的白面包子,泛着腾腾的热气,一口咬下去,油润润的肉馅掺着细碎笋丁,清爽解腻,饱腹感十足。

沈澜吃了两个,便快活地笑起来,抿出一个细细的酒窝。

她来这个世道四年,头一餐饭吃的如此快活。不必忍饥挨饿,不必伺候旁人,只管尽兴便好。

花十文钱买了两个肉包,沈澜自诩和这位临街卖包子的壮实娘子有了几分交情,便笑问道:“这位娘子,我想去投宿,不知附近可有什么客店客栈之类的?”

那娘子的丈夫正在铜盆中揉面,将面饼摔得梆梆响,闻言,抬起头看了看,竟是个小白脸。便紧张的往前走了两步,生怕自家娘子被勾了去。

谁知那娘子见沈澜一身读书人的打扮,俊秀斯文,便一巴掌拍开她丈夫,咧嘴一笑,招呼道:“公子要投宿,再往前走两步,路过陈家干鱼铺,隔壁就是连升店了。听说上一任解元郎就出在这连升店。”

这连升店品牌溢价,一听就很贵。

“可有便宜些的客店?”沈澜苦笑。她浑身加起来也不过三十七两银子。

“那你往东边去,那头多是过路客商,万隆店,开源店都在那里,又能住人,又能存货。”

客商好。南来北往的,消息也灵通。

沈澜点了点头,笑道:“不瞒娘子,我头一回离家,这住店可有什么讲究?”说罢,从袖中掏出十文钱,又买了两个包子。

那壮实娘子“哎呦哎呦”地喊着,笑容满面的接过钱:“公子读书人呦,跟着同窗一起去就行,那茶博士保管不会拦你。”

沈澜微愣,这客店不能单人去住?

她回过神来,笑问道:“与我结伴来的人多半都投宿了,只有我一个人,难不成住不了店吗?”

“能住能住。”那娘子堆起笑,“客店不下单客的,公子要是一个人去,掌柜自会将公子名姓货物登记在店历上,衙门年年来查。”

沈澜点点头,又笑问道:“我过几日便要转道他处,敢问娘子,这附近可有路菜干粮可买?”

那包子娘子摆摆手,笑道:“公子只管去住,要买什么,只管使了钱吩咐茶博士便是。”

沈澜又与她寒暄两句,这才告辞。一路往东行去,来到了万隆店。

客店不大,两层小楼,甫一进店,茶博士即刻迎上来:“这位公子,里头请。”

那掌柜见沈澜一个人进来,便躬身笑问:“公子贵姓?”

“沈澜。”沈澜大步进门,拱手道。

掌柜见她双手细白,衣裳干净,人也俊俏,看着便不像逃犯、强人。于是笑道:“沈公子可要住店?”

沈澜见如此轻易过关,便有些惊诧,复又了然一笑。

掌柜未曾查验,任由她胡诌,连她是不是逃犯都不甚在意。恐怕是因为报官对他毫无好处,届时衙门来人,吆五喝六惊扰了店内其他客人不说,保不齐还得敲诈勒索,反把自己赔进去,东家都要嫌他多事。

说到底,做生意的,求的是和气生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澜进了店,随意点了壶茶水,便招来茶博士,笑问道:“这位院使,我若要去外地,该如何办路引?”

那茶博士连忙道:“公子说笑了,若要路引,自己去衙门办便是了。”

沈澜哪里会信。像她这样没权势没人脉的去办路引,衙门皂隶们只推说路引还未办好,一日日拖着,沈澜就只能拿钱开路。要掏多少钱,全看皂隶们有多少良心。

思及此处,沈澜便取出二十文钱递过去:“实不相瞒,我家道中落,无处可去,便收拾了细软想去外头闯一闯。可又没有经验,连路引该怎么办都不明白。”

说罢,还捧他一句:“院使你久居万隆店,见多了商贾,想来经验丰富,还请不吝指教。”

那茶博士收了钱,又被捧了几句,见她生得面容姣好,双手白嫩,只衣着简朴,看着不像强人,倒真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少爷落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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