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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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博士低声道:“沈公子有所不知,便是外出行商,途经驿站时也不会有官吏时时查看路引。”
沈澜轻笑。果然如此。商业一发达起来,人口流动频繁,路引这种东西势必会被废驰。
“敢问院使,这路引可否能托人帮我代办?”万一正碰上个办事靠谱的清官查路引,保险起见,还是办一份为妙。
茶博士低声道:“自有相熟的衙役,一份路引十两。”
十两?
沈澜瞥他一眼,笑道:“你是万隆店里的伙计,有家有口的,我信你。”
那茶博士禁不住身体一僵,讪笑不已:“方才说岔了,五两便够。”
沈澜笑盈盈道:“我要去扬州。”
这茶博士连问都不问她要去哪儿,给她的路引必定是高档货,恐怕是目的地空白,拿到手可以随意填写的。
茶博士见她实在懂行,不敢再欺瞒,只老实道:“去扬州的路引价贵,得要二两银子。”扬州繁华,南来北往,膏腴之地,自然昂贵。
沈澜掏出四两银子递给他:“这四两是定金,我要两份路引,一份去扬州,一份空白。剩下的钱,待我拿到路引再付。”
她没有再额外给钱,买路引的钱必是这茶博士与衙门里的文书衙役分润的,保不准还有掌柜一份,或许中间还有其余牙人。
茶博士欢欢喜喜接过钱,沈澜又问道:“我若拿了路引去扬州,该怎么走?”
茶博士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得先走四十里陆路到通州潞河水马驿,乘船沿着运河南下,过和合、河西、杨村……三十几个水驿,这才能到扬州广陵驿。前后共有三千多里的路。”
沈澜点头,又问了茶博士去哪里购置干粮,价钱几何,可有信得过的船夫等等,再叫他备间客房,且住一晚。
明日便去另一家客店问问,两相比较印证,也省得骤然上路被骗。损了银钱还是小事,只怕被害了性命。
暮色四合,柳昏花暝,散漫温柔地浮了一床错落的光影,沈澜拂下素纱帐,躺在床上,阖上眼,楼下喧哗笑闹声日渐远去,一枕黑甜,好梦沉酣。
此刻,裴慎揉了揉额头,睁眼,便见轩窗外夕阳西沉,日暮黄昏,窗外一丛芭蕉泛着暖色,墙角三两修竹浮翠流金。
裴慎记得沁芳端酒来时不过中午,喝了点酒罢了,怎睡得这么晚?
“沁芳。”裴慎唤道。
他连连唤了好几声,外头都无人应答。裴慎蹙眉,正欲起身,外面终于有人进来。
“你进来做甚?”裴慎看着持刀而入的林秉忠,眉心微皱,“沁芳呢?让她去取碗醒酒汤来。”
林秉忠一时愕然,迟疑道:“爷,沁芳姑娘已走了。”
走了?裴慎抬头,愣了一会儿方才想起来,是沁芳表哥寻来了,说是外祖父病重。沁芳哭得厉害,他心烦意乱,便允了她离去。
裴慎揉了揉太阳穴,冷冷道:“不过半日功夫便走了?”
林秉忠点点头:“赶得急,说是怕见不上外祖父最后一面。”
裴慎兀自冷笑:“你带几个人,即刻去将沁芳追回来。”
“爷。”林秉忠迟疑,人伦乃大事,沁芳若不得见她外祖父最后一面,只怕要抱憾终身。思及此处,林秉忠解释道:“听说她外祖父病得极重,恐怕不久后就要撒手人寰。”
“外祖父?”裴慎怒气勃发,只沉着脸,冷笑道:“当日沁芳逃出刘宅,你将她押来。知道沁芳来历与去处的唯你我二人。其余涉案的鸨母龟儿、刘葛等人俱被斩首示众,便连琼华也只收到了旧友所赠的百两纹银,不知旧友是何人,亦不知沁芳在何处。这个所谓的表哥到底是从哪里知道沁芳在国公府的?!”
林秉忠迟疑道:“爷是说这个表哥是个骗子,把沁芳骗走了?”说罢,他急道:“爷,沁芳手无缚鸡之力,若被人骗去了,恐怕凶多吉少。”
“她哪里会被人骗!素来只有她骗人的份儿!”裴慎勃然大怒,只将案上酒杯狠狠砸了下去。
“砰!”青白釉瓷片迸溅,唬得林秉忠噤若寒蝉。
裴慎尤不解气,只恨恨道:“知道她来历、去处的不止你我二人,还有一个人!”
她自己!
“必是沁芳在其中弄鬼。”裴慎断言道。
朝夕相处三年的丫鬟敢骗他,酒后难得发一次善心还被人蒙了去。
裴慎生平从未受此大辱,一时怒极,见案上尚未绘完的檀木素绢折扇,其上寥寥几笔勾勒美人婀娜体态,他心中生怒,便将扇子扔进了一旁冬青釉云纹水盂中。
水波荡漾间,青绿墨朱,各色颜料漂浮开来,直将扇面毁了干净。
见那画中美人被毁去,裴慎方觉解气,这才起身,冷着脸出了书房。
作者有话说:
汗巾铺、打金铺这一段铺子的名字货物出自《明代社会生活史》
还有从京都到扬州要怎么走,过哪些驿站这一段,也出自其中。
此外,明初时,为了表示尊重,很多人会把茶酒行业的服务从业者称为“院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