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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谦这一路上,鸡飞狗跳,动静很大,走到一处,就弄的鸡犬不宁。

每到一个地方,就必然要把青楼逛一圈,争风吃醋的戏码,一次又一次的上演,可见其嚣张跋扈,甚至还四处索贿,但凡是招待不周,王谦都雷霆大怒,弄的地方官员怨声载道,弹劾王谦的奏疏已经开始急匆匆的送往了京师。

而这种纨绔大少的行径,非常符合王谦的传闻,纨绔子弟、出手阔绰、流连于青楼之间、不学无术,贵为次辅唯一的儿子,嚣张不奇怪,不嚣张才奇怪。

王谦就跟猛兽出笼了一样,要把自己在京师压抑的天性,完全释放出来,甚至还带着人亲自去剿匪,王谦连叼走老母鸡的黄鼠狼都抓不住,还敢剿匪,随行的提刑千户也不拦着,跟着一起胡闹。

一直走到天府之国,王谦这种嚣张变成了无法无天,一路上招摇过市,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已经到了。

王谦带着人,在文昌祠大闹一场,又到了薛涛井撒了泡尿。

这薛涛井水极清澈,石栏环绕,水井上有亭,乃是蜀王府所建,这口井是蜀王府用的甜水井,还是蜀贡笺纸的用水,可谓是一水难求,被王谦这泡尿给全毁了。

胡闹到这个地步,王谦才志得意满的从东门入城,过大慈寺,住进了都会府内。

王谦吊儿郎当的靠在椅背上,询问着身边的提刑千户说道:“赵千户,你说该怎么做,才更像是个纨绔大少,才能让蜀中这帮望族,能够相信我真的是个纨绔呢?”

赵千户思索了一番说道:“王御史收敛一些,就很像了。”

逛青楼,是王谦花自己的银子去的,王谦入蜀,带了整整两车的银子,大概有个十万两的样子,而这两车银子,越用越多。

王谦带着圣命,考察沿途风土人情,王谦的标准是:一个地方的青楼姑娘,越是漂亮,代表这里的百姓生活困苦至极,越是难看,则代表这个地方的百姓生活过得去,若是难看到难以下咽,那地方官是活青天无疑。

王谦的标准很奇怪,但非常合理,两名缇骑千户自己走访,和王谦得到的结论一模一样。

王谦其实不太懂政通人和,可他真的很懂青楼,这楼里姑娘少,质量差,代表着百姓不必卖儿卖女能活下去,一个地方的遮奢户数量是有限的,这楼里竞争不激烈,才能允许丑的存在。

至于争风吃醋,则是王谦故意为之,一来塑造人设,二来,就是试探地方豪奢户对衙门的渗透。

若是一听说是某望族子弟,地方衙门连过问都不敢,那这地方,不是朝廷命官当家,是遮奢户当家,必然出现了‘半县之家’的存在,那是清算名单。

而王谦四处索贿,则是他在京师惯用的伎俩,说是钓鱼,其实是在找贪官,但凡是输贿,王谦都要参一本,等大明神剑海瑞清算,输贿越多,受贿必然越多,一查一个准。

大家都疑惑海瑞查贪官厉害,很少有人知道,王谦始终在默默发力,他不仅仅只会收买、只会逛青楼、只会查外室,他还会钓鱼。

大闹文昌祠,更是简单,这好好的文庙,成了藏污纳垢之地,一群经纪买办,住在文庙里,王谦本就是塑造混不吝的人设,当即发飙,把文庙里里外外砸了个稀巴烂。

王谦自然也要去青羊宫的诸葛祠(诸葛祠和武侯祠在明朝是分开的)祭拜,这是大明皇帝给的圣命之一,如果武侯祠也被经营成了文庙那样,大明皇帝可以发兵了,查案?平叛!

“收敛一点?我收敛不了一点。”王谦伸出一只手指摆动了几下说道:“地方望族盘根错节,我要是不装出酒囊饭袋的样子,怎么能麻痹到这群家伙?”

“王御史确定是装的?”赵千户眉头一皱,这一路上看,怎么看王谦都不像是装的,逛青楼时候,那叫一个享受,根本不是装的,而是本性如此。

“你诽谤我!我要参你!”王谦翘起了二郎腿,也就是生硬的反驳了一句,他的确是个纨绔,他从来没有否认过,出了京师,他立刻就不装了,摊牌了,他王谦,就是大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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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谦和两名缇骑千户已经混熟了,他这样的人,最是惜命,剿匪的时候,缇骑们可是把他保护的好好的,让他目睹了剿匪的全过程,这一趟蜀中之行,绝不轻松,王谦和缇骑千户关系融洽,是命在人家手里攥着。

“巡抚来了。”一个王家家丁走了进来,禀报着。

王谦立刻站起身来,整理了下仪容仪表,混不吝的模样,立刻变成了世家公子的模样,连忙说道:“请,快请!”

王谦需要地方有司的配合,才能把皇差彻底办好,所以对待地方巡抚、封疆大吏,王谦立刻变得客气了起来,丝毫没有恶人模样。

四川巡抚王廷瞻、四川总兵刘显两个人一起来的。

王谦和二人好生客套了一番,一口一个学生,丝毫不见纨绔相,一会儿久仰刘显抗倭功绩,一会儿佩服王廷瞻没有因公废私包庇同门。

“布政司左右布政、按察司按察使、巡按御史,都没来。”王谦看着王廷瞻,颇为凝重的问道。

王廷瞻叹了口气才说道:“嗯,都没来,王御史,去年四川清丈只有14万顷,你明白了吧,天府之国,就这么点田?”

“明白了!”王谦认真的说道。

四川的问题很大,比想象的还要严重的多。

刘显思考了一下说道:“我能调动的兵力只有三千五百人,两名千户带了五百缇骑,这就是四千人,能调动的就只有这么点人了。”

“戚帅来信说,虎父无犬子,王御史绝非表面那般纨绔,让我尽力配合,元辅也是如此说。”

王廷瞻和刘显在来之前,其实已经不抱期望了,从传闻来看,这个王谦根本办不成事儿,如此纨绔,能干什么?

但有戚继光和张居正的担保,二人还是来了,一见面,就发现,这王谦不是传闻的那般酒囊饭袋。

“戚帅和元辅真的这么说吗?哎呀呀,真的是受宠若惊。”王谦完全没料到自己居然在戚继光和张居正的眼里,不是个完蛋玩意儿,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张居正在书信里简单的透漏一点,王谦在陛下那里有12万银的开海投资,是单独以王谦的名义认筹的投资份额,这一句话,就结结实实的证明了王谦是进了陛下夹袋的人。

开海投资由皇帝本人、国帑、晋楚浙三党和王谦构成,里面的自然人只有皇帝和王谦二人,虽然只有仅仅的十二万两,相比较3712万两这个庞大的数字不值一提。

“王御史打算怎么做?”王廷瞻疑惑的问道。

“纨绔到底!开宴设席,请客吃饭!”王谦嘴角勾出了个笑容,王谦是个读矛盾说的纨绔,他觉得四川的问题太严重,遮奢户实在是太多了,得物理意义上干掉一批。

矛盾已然彻底激化,想要再到冲和的状态,要狠狠的修剪一番。

王谦把自己的计划详细的说了一遍,这个计划十分有十二分的大胆,他其实担心王廷瞻和刘显的反对,但他说完了计划之后,两个人眼中闪烁的光芒,充满了兴趣。

“就这么干!”刘显一拍桌子,把桌子拍的一摇三晃站了起来说道:“我和王巡抚本来就打算这么做了!”

刘显把自己能够调动的兵力点了一遍,点兵自然是要杀人才会点兵。

王谦真的是酒囊饭袋,他来四川刷履历,王廷瞻和刘显也会把这事给办了。

刘显一直以大胆着称,也被人诟病不已。

刘显考武举人就是冒名顶替,他是江西籍,冒名顶替四川籍考的武举人,刚入伍,讨伐宜宾苗乱时,刘显在陷阵营,武举人其实可以不用去陷阵营,这种地方,刘显去了,还拼出了前程,因功被授予了副千户。

出川平倭,至浙江做了浙江都司参将,在浦口冈、刘家庄,刘显披单衣,率四骑诱倭寇至埋伏圈,一举将其全数歼灭,狼山时,偷上倭船探听,平定都掌蛮,更是搞出了天大的杀孽来,都掌蛮从此没有一个人指控刘显杀孽太重。

刘显本就是那样的人,胆大包天,王谦真的是一个酒囊饭袋,刘显也会做出些捅破天的大事来,大不了就自缚京师请罪,一个人换一省安宁,刘显也认了。

王谦的计划,简单总结来说,就是埋伏五百刀斧手,摔杯为号,和刘显计划不谋而合。

王谦再次复盘了一下计划说道:“我要在华阳府学设宴,那么就有劳王巡抚代为发函,广邀四方贤德乡贤缙绅,齐聚一堂,其乐融融了。”

“好说好说。”王廷瞻选择了配合,四川清丈迟迟无法推动,他搞不定,考成法的大棒就砸在他脑袋上了,不得寸进,失去前途,是他的遗憾。

被人笑话无能,更是让王廷瞻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被人骂也好过被人笑话!

次日的清晨,一则消息传遍了成都府大街小巷,王谦仗着《我的次辅父亲》,到了蜀中迟迟不肯拜会巡抚,巡抚屈尊降贵,以正二品去见了正七品的小小监察御史,结果大吵一架,不欢而散,连门都摔坏了一扇。

说这话的人,信誓旦旦是亲眼所见,他就是那个房门!

这传闻一出,望族们都松了口气。

王谦,果然是驴粪蛋子表面光,金玉其表,败絮其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