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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太爷的脸皮跳了跳,他用手中的拐杖敲了敲地板,小胡子跟着翘了翘,不高兴道。

“老鼠怎么了?”

“老鼠就不兴娶亲办大席吗?”

“自古以来坊间便有老鼠娶亲嫁女的故事,怎么到了我古大米这里,你们就有意见了?”

“就是就是。”古老爷跟着探出了头,附和道。

“我古大饼那时是生活苦,我爹舍不得给我办席,现在我们生活好了,我们古家难得阔气一点,给我们儿子来个迎亲队伍,排面大一点,再整个流水宴席,怎么就不行了。”

随着他的话落,周围有数道的小红光一点一点。

显然,古大饼的媳妇已经将街坊邻居唤来了。

黄媒人忍不住往宋延年那边靠了靠。

她拿手拽着他的衣袖,警惕的环看周围,颤抖着声音问道。

“这些……都是些什么啊?”

宋延年环看了一眼:“是老鼠。”

鼠类的眼睛收集光的能力强,它们躲在草丛和矮墙角落的阴影处,看过去就好似眼睛会发光一般。

黄媒人两股战战。

这么多老鼠啊。

宋延年:……

他在其中还看到了田鼠。

看来,这流水宴席的排面果然如古家人说的一般,排面大!豪阔!

这是连乡下地头的亲戚也都邀请来了啊。

……

另一边,古少爷自觉人多势众,他低头看手中的红绸,红绸的另一端还牵着他的新娘。

佳人面前,他的鼠胆微微的壮了壮,只听他轻咳了一声,待众人的目光落在身上,这才虚张声势道。

“没错,今日是我古大肉大喜的日子,道长速速离去,扰了我的婚礼,便是我古家不介意,我这众多的亲朋好友也不愿意。”

宋延年:……

这从大米到大饼再到大肉……

当真是鸟枪换炮弹,今非昔比啊!

随着他的眼眸扫过,原先虎视眈眈的众老鼠心中一紧,倏忽的一声,红光消失……

空气中传来破碎的吱吱吱叫声,再来便是慌不择路逃窜的悉悉索索声。

古大肉呆滞:……

哎哎,回来啊,一会儿还要吃大席呢。

一阵夏风吹来,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为此情平添两分凉意。

……

宋延年冲古家人拱了拱手,“古,”他顿了顿,最后决定统一称呼其为老爷,“古老爷。”

“在下无意打扰贵府的宴席,只是这黄媒人毕竟是妇道人家,妇人胆子小,这等奇异的婚礼还是不要惊扰她了。”

黄媒人不断的点头,“是是是,道长说的极是。”

“古家的大小老爷们,虽然我黄翠翠在东湖州城的媒人届是有些名头,但我这胆子确实是小了一些。”

她迟疑的继续开口:“不然,您看看,您还是另外再找个媒婆?”

说完,黄媒人便往宋延年背后一缩,看都不敢多看古家人一眼。

……

古老爷子很想发火,但他瞧了瞧宋延年,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罢罢罢,这形势比人强,该低头时还是要低头。

“道长,非是我强求这位黄媒人,而是她和我之间有一场缘未解,这是她欠我的,吓到她是我们不对,但是,这是她欠我古家的。”

宋延年诧异,他朝身后看去。

黄媒婆也一脸的意外,拿手指着自己,“我?”

“我欠你们古家的?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宋延年盯着她多瞧了两眼,又回头看前方的古老太爷,果然,两人之间有一份因果的存在。

“古老爷子所言非虚。”

……

见宋延年点头,黄媒人更加的意外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

“哼!你当然没有印象了,你们人类向来忘恩负义。”

古老大爷拄着杖往前走了两步,他的眉眼有些花白,额际因为常年板着脸,还有几条如沟壑一样的抬头纹。

黄媒人有些怕。

“大爷,我是真的不记得了,你要是真对我有恩,我黄翠翠指着天发誓,肯定好好的报答,绝对绝对不是那等负恩背义之人。”

古老太爷:“哼!”

黄媒人有些无措,她看了看古老太爷,又回头看宋延年。

宋延年上前一步,温声道。

“老太爷有怨直说,兴许这其中有所误会。”

要他来讲,看黄媒人的神情,这恩情她铁定是忘记了,不过,这一方是人,一方是老鼠精,也许多年前,古老太爷只是以老鼠的身份出现,这恩情忘记也不足为奇。

古老太爷盯着黄媒人,愁大苦深的开口。

“这事,得从二十三年前说起。”

“那一年夏天大旱,东湖州城到处都缺粮少食,哼,你连儿子都差点养不活了,你自己好好的想想,你那儿子是怎么活的,是不是受了我的大恩。”

说罢,他目光炯炯的盯着黄媒人,小眼睛里闪着幽幽的光,细看里头还有两分忿然作色。

细说起来,他可算是这黄媒人的大恩人呢,他可是免了她的丧子之痛。

结果呢,她居然连给自己家小孙孙做个媒人,充充场面,摆摆阔气都不愿意。

哼!

……

黄媒人莫名,“我儿子怎么活的?我儿子是我掏了个老鼠洞……”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是你?”

古老太爷瞥了一眼,“哼!”

笨头笨脑的,不是他还有谁,这黄媒人上哪再去认识一户老鼠精!

“当初你可是偷了我的口粮养活了你家儿子,我瞧你可怜,后来也没和你计较。”

“你仔细的想想,后来家里是不是又多里一些豆子和大米,那都是我乡下的亲戚孝敬我的,我看稚子可怜,这才分了好一些给你。”

黄媒人这下是真的诧异了。

是是,那时她家小儿就是靠着自己掏的那把米,熬汤吊着活了过来,后来,家里莫名又有了两袋的粮食,一袋米一袋黄豆,她拿黄豆磨了豆浆,这才一点点的养得小儿面色好看一些。

宋延年凝神又看了两人,这古老太爷没有撒谎。

他冲古老太爷拱了拱手,赞道。

“古公大义!”

古老太爷听到这古公一词,面露得意的捻了捻胡子,随即轻咳了一声,故作矜持的摆了摆手。

“无妨无妨,都是街坊邻居罢了。”

“你们人类不也常说远亲不如近邻……我那时和这个妇人住同一处的屋檐下,自然想着是能帮一点是一点。”

“呵呵,客气客气。”

“后来,我家小子找到更好的地儿,我就跟着他去别的地方生活,也是这两年找了这个地儿,日子才好过起来。”

“这不,我那几窝的孙儿中,就大肉有点慧根,他成亲我自然是想要喜庆点,这才想起这黄翠翠。”

“她这些年在东湖州城的名头,我们躲在角落里也是有所听闻的。”

“可惜可惜啊!”

古老太爷惆怅的看向前方的地上,宋延年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只见,原来精致的小红轿掉在了地上,轿夫逃窜,上头的法力一点点的消失。

再一细看,那哪是什么小轿子,分明只是一只破了个洞的绣鞋。

绣鞋是大红色的底布,鞋面用金线勾勒,上头是双碟恋花的图案。

只不过,鞋面的那朵石榴花处有一点破口,许是这鞋子的绣工过于高超,这一点破口并没有损坏绣鞋的美丽,反而让它有种惊心动魄的残败之美。

那边,黄媒婆回过神来,两步便跑到古老太爷面前。

此时,她已经不再惧怕古家一门三老爷的脸了,只见她郑重的行了个大礼,张口便呼恩公。

“恩公在上,受婆子一拜,多谢恩公对我家小子的活命之恩,婆子感激涕零。”

古老太爷捻了捻胡子,“罢罢罢,也是我没把话说清楚,咱们人妖有别,请人的时候吓到你了。”

黄媒人:“不不不,是我胆子太小,小题大做了,呵呵。”

知道这古老太爷是当年给她儿子活命的老鼠,黄媒婆对这大肚小手的新郎官怎么瞧怎么顺眼。

哎!这可是她恩人家的公子咧!

黄媒婆脸上重新挂上了喜庆的笑容,这次可是真诚多了。

宋延年又看了一眼那只绣鞋,看向古老太爷,告罪道。

“是在下扰了这场婚事,古老太爷一定要接受我的歉意。”

说完,他从宽袖中摸出了一张喜纸和一把银质的小剪刀。

“咔咔。”剪子的银光晃过宋延年的脸庞,照得他认真的脸显得有两分慎重。

随着他手上的几下动作,一个纸剪的花轿逐渐成形。

剪纸从半空中轻轻飘落,一道莹光一闪而过,剪纸倏忽的变成了一顶四方四角出檐的宝塔顶形大花轿,艳丽的红绸和明黄的穗禾妆点着这顶花轿。

轿帏上绣有金鱼闹荷花。

一阵清凉的夏风吹来,风动莲花,空气中一股莲花的清香飘来,下首的鱼儿好似活了过来,倏忽摆尾,下一瞬,鱼唇又在荷叶处微微拱啄。

宋延年又剪了四个小人。

“好了。”

随着他的话落,小人见风就涨,很快便抬起了大花轿。

古老太爷欢喜得不行,“好好!”

他看向宋延年,热情的邀请道,“道长随我去寒舍做客吧。”

“今日醉凤楼有大席,贵人用的菜剩得颇多,小老请道人一同享用。”

随着菜名的报上,宋延年的表情也有了两分奇特。

这,这和他方才吃的大席菜单一模一样啊。

古老爷凑了过来,笑道。

“道长,这可真的是豪客呢,啧啧,真是有钱的大户人家啊。”

“这醉凤楼的菜可不便宜,他一定便是好几日,豪气豪气,我家小子也是沾了他的光,这几日可以在乡亲父老面前摆摆阔,整个流水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