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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晚偏头看向他。

想了一会儿,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用指尖轻轻触了触他脸颊。

曲不询借着微弱的光和她对视。

光也幽幽,人也幽幽。

“温柔肠断草很美。”他忽然说,“如果能找到,带你去看。”

沈如晚一怔,不懂他怎么话题跳转得这么快,刚才还在说长孙寒那样更好,转眼就说起去看温柔肠断草。

幽光里,她什么也没说,目光清淡地瞥了他一眼。

她永远是清清冷冷的,就连安慰起人来,也很淡很淡,仿佛近在眼前,却又远隔天堑,只有眼底一点笑意温柔如絮,让人情不自禁想握拢。

曲不询摇摇头。

沈如晚皱眉,“你又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想到我自己。”曲不询叹了口气,“北也找不着了。”

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就忽然找不着北了?

真是莫名其妙。

沈如晚搞不懂他,也懒得再问。

曲不询看了她许久,在心里叹了口气。

一笑愁城自解围,原来竟是真的。

归墟很大。

从他们坠落的地方起,可以走上很多很多年,如果是第一次来,走上一段时间就会迷惑起来,又不敢大范围查探,以免耗尽了灵气,再也没法从归墟爬出来。

但曲不询对归墟极其熟悉。

“其实灵力耗尽也未必就全无生路了。”他说,“如果运气好,能遇见温柔肠断草,吃了就能恢复灵力,储备得多一点,就能爬上去。”

不知道奚访梧到底会去哪里,但这人手里有温柔肠断草,而温柔肠断草又是大片大片生长的,倒不如先找灵草,再碰碰运气看奚访梧在不在附近。

“你后来后悔的时候,就是靠温柔肠断草走出归墟的吗?”沈如晚问他。

曲不询轻轻一点头。

“何止?”他说,“要不是温柔肠断草,我直接就死在归墟下,更不用提怎么爬上来了。”

沈如晚凝眸看他一眼,想问他到底为什么会觉得了无意趣、不如解脱,却又觉得和他关系没到那个份上,未免交浅言深。

她静静想了一会儿,没问下去,反倒语气淡淡地说,“要是当时我们认识,说不定还能做个伴,一起去归墟底下求个解脱。没准你爬出去了,我是真解脱了。”

这回轮到曲不询一怔。

“怎么?”他想问清楚,却又怕触及她伤痛,反倒把她推得更远,想了又想,终是不太走心地故意玩笑,“你是打算和我共写一段生死相随的殉情佳话?倒也没这必要吧?”

这都哪到哪啊?

他到底都是怎么能张口就来点混不吝的话的?

沈如晚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那还不如和长孙寒共写因爱生恨、千里追杀的传说呢。”她冷笑,“起码长孙寒在蓬山人气非凡,拥趸众多,许多师姐妹都仰慕他,他最后死在我手里,多少人还羡慕我呢。”

曲不询神色古怪。

“你要是觉得这传闻听起来很好,倒也不是不行。”他说着说着,顿住,过了一会儿追问,“真有蓬山同门羡慕你杀了……长孙寒?”

“可不是吗?”沈如晚似笑非笑,“做不了他活着时的唯一,做他死后的唯一,不也很缠绵感人吗?”

曲不询噎住。

他欲言又止,想说点什么,只觉噎在那里,什么都怪。

“我可真是……想不到。”他五味杂陈。

这到底都是什么人啊?

顺着天川罡风呼啸远近的方向一直走,有一片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温柔肠断草。

呼啸的声音在这里静止,静谧到落针也可闻。

大片大片的温柔肠断草生长在无人知晓的深渊,浅淡的幽光凝聚成星海,成为这无尽黑暗里的唯一灵光。

美得让人连呼吸也忘却。

沈如晚忡怔地望着眼前无边无际的温柔肠断草。

“神州推崇的天材异宝、能让修士狮子大开口换一架步虚舟的东西,在这里不过是沧海一粟。”她慢慢地说,“真让人难以想象。”

沈家这么多年聚敛不义之财,种下不知多少七夜白,却连这一片温柔肠断草的零头也达不到。

就这么自由自在、无人在意地肆意生长,任意一株都是会被世人打破头的至宝,但它们在这里只是生长、枯萎,度过无人知晓的一生。

就像是无声的嘲弄,天地江河总有一种让人苦笑无言的幽默感,冷冰冰地嘲弄所有功名利禄欲。

“这温柔肠断草生长老去,本也不是为了给谁敛财的。”身后忽然有人冷淡地说。

沈如晚早有所感,并不怎么惊讶,转过身望去,一个身材高大、神情冰冷的修士站在不远不近处审视他们。

“是杭意秋让你们来的?”他问。

作者有话说:

“一笑愁城自解围”来自洪升《长生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