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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天气不错

一片混沌中,模模糊糊的,夏星眠只能听到嘈杂惊恐的人群喧闹声,广播里不断重复播放的语音提示。

有人擦着她的胳膊,像是在安全带里挣扎。头顶垂落的氧气面罩在随着飞机的摇摆而晃动,打在行李架上,乱糟糟的啪嗒声。

机舱因电压不稳,明暗闪烁不定。

而她耳边不断回响的,还有陈年记忆中那已经不甚清晰的,属于周溪泛的声音:“暨宁直达康科德的一班飞机……下午两点起飞,几十年不遇的特大空难……”

她设想过很多次她这辈子该如何收尾,但她万万没想到,会是在这趟多年前她自以为擦肩而过的死亡航班上。

等她想起周溪泛的那句话时,一切都来不及了,飞机的中段已经出现了爆炸性失压。

看来并没有什么「大难不死」。注定了该是她的,她怎样都躲不掉。

万般皆是命。

半点不由人。

只是可惜……

“尊敬的旅客朋友,请坐回座位……”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儿子才刚上幼儿园……”

“请系好安全带,不要随意走动,戴上氧气面罩……”

“呜呜呜……妈,对不起,我、我回不去了……”

“尊敬的——滋滋——旅客朋友……”

像是有一个漩涡,搅弄着夏星眠的视觉与听觉,把广播里空乘掺杂着电流的播报声和身边陌生人恐惧的呜咽声晕成了一潭波浪翻动的水,将她的意识也卷得浑浊起来。

有行李从行李架上飞出。

人影交错摇晃。

机舱再一次陷入黑暗。

猛然垂直。

骤降……

“滴——”

噩梦惊醒时,某种治疗仪器的提示音在耳边响起。

心头的窒息感让夏星眠下意识猛烈地呼吸,鼻腔里迅速灌入大量新鲜空气,虽然睁开了眼,眼前却还是大片的黯淡。

一阵小跑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有人轻轻地问了她一句:“你醒了?”

视线里的黑暗逐渐缩小,褪色,露出病房素净的天花板与吊灯。

还有右手边高悬的输液架,上面倒挂着一瓶透明药水,已经打掉了大半瓶。

夏星眠恍惚良久,才让目光聚焦到了病床边正垂着头的护士脸上。

“我居然还活着吗?”她嗓音沙哑地问。

护士用略微有些生涩的中文安抚道:“放心吧,你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医院也已经通知了你的家属,应该很快就来接你了。”

夏星眠试着动了动,只觉得全身都疼。

她喘出一口气,想起脑海里最后的记忆,心头不禁涌上一阵悲痛,忍不住问护士:“那飞机上……最后活下来了几个?”

“飞机?”护士调着输液管,忽然抬头,奇奇怪怪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飞机?”

“就是遇难的飞机啊。”

“……”护士沉默了一下,打开传呼,说:“Tohtori,tulet?nne.Potilaallan?ytt??olevanpsyykkisi?ongelmia.(医生,麻烦过来一下,病人好像精神有点问题。)”

夏星眠:“……”

传呼机回话:“Kumpipotilasseon?(好的,是哪位病人?)”

护士:“Osasto11,4vuodetta,MissXia.(11病房4床,夏小姐。)”

夏星眠浑身一震。

良久,她极不确定地哆嗦着嗓子,颤巍巍问:“你……说我是谁?”

“夏小姐……”护士又转了中文,“不用太担心,你可能是创伤后遗症,记忆层面有错乱。医生看过就好了。”

“你叫我什么?”

“夏小姐……”

“我、我姓什么?”

这一连串问题把护士都给问得疑惑了,她特地又翻开手里的文件夹确定了一下,点了点头,“是夏星眠,夏小姐啊。”

夏星眠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拔掉输液针头,忍着浑身散架般的疼痛一瘸一拐地找卫生间。

一找到卫生间,她马上进去,趴在镜子前。

镜子里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也正在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这许多年,她早已习惯了从镜子里看到另一张脸,没精打采,世故疲态,满眼无望,眉心都皱出了一条无法恢复的浅印。

没想到,有一天,她竟还能在镜子里看回这张傲气冷清的、真正属于「夏星眠」的脸。

她转身去找护士,急切地问:“我是因为什么进的医院?”

护士只以为她创伤综合征,耐心地回答:“你所在的旅行团遭遇暴雪,困在深山失联了好多天,好在救援队搜救及时,找到了你们。你被发现的时候深度昏迷,身上多处冻伤,情况很危险,然后就送到了我们卡克斯劳坦恩医院来……”

夏星眠笑了一声:“暴雪?”

护士从她脸上那笑里品出了点嘲讽和痛苦的意味,有些担心,劝她:“你先躺回去吧,医生马上就过来了。”

夏星眠刚醒,身体本就极其虚弱。在镜子里确认完自己的躯壳后,便顺着护士的搀扶回到床上。

她躺好后,脑中的疲倦泼天盖地席卷而来,模糊地问了句:“你说马上要来接我的家属,是我的姐姐夏怀梦吗?”

护士翻开册子看了眼,“是的……”

夏星眠点点头,翻了个身,眼睛快要阖上,困倦着又问:“你怎么会说中文?”

“我是华裔。”

“这样啊……”

护士帮她盖好被子,又半蹲下来帮她在手背上重新扎针,“你醒得比预期要早很多,再睡一觉吧。”

“我不敢睡……”夏星眠强撑着眼皮,直勾勾地盯着护士的双眼,“我怕这床不是真的,镜子不是真的,你也不是真的。”

护士听她这样讲,脸一红,有些生气:“夏小姐,你在调戏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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