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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福寺内,某间静室的门悄然开启。阮红蕉迎上去,托住了卫贵妃向前伸出的手。

卫贵妃迈过门槛,长长地吐了口气。

从她进入静室到这会儿出来,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阮红蕉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发现她衣衫整齐,鬓发丝毫未乱,双目却秋波涟涟,脸颊上泛着春情未褪的潮红。

饶是她久经人事,也一时没能确定,这两个孤男寡女暗处一室,究竟有没有共赴巫山?

她犹豫了一下,低声问:“娘娘这下是要再去大殿,还是回宫?”

卫贵妃偏过头看她,难以平息的热切仍在眼底荡漾,连声调也透出一缕亢奋的余韵:“你说,对一个女子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阮红蕉顺着她的心思猜测:“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卫贵妃摇头:“那只是锦上添花。本宫终于想明白了,为何要将自己的人生押在某个男子身上,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永不变心呢?哪怕对方是皇帝,也不值得。倘若天底下还有男子值得本宫去信赖与托付,那么如今只有一个人——”

是……屋里的鹤先生?阮红蕉以目视门。

卫贵妃再次摇头:“是本宫的亲生儿子,昭儿。”

“鹤先生说得没错,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本宫若不能抛弃杂念,专心致志地去为昭儿铺路,若心中还有诸多顾忌与放不下,最后就会落得两手空空。”她低头注视自己指尖鲜红的蔻丹,在葱白似的指头上像一片片无人怜惜的落英,“我在宫里不敢染这么正的红色,因为太后喜欢用这个颜色。

“太后喜欢什么,无需吩咐,就有人巴巴地去置办,从千里迢迢送至京城的琼花,到进进出出宫门的和尚道士。她那国事为重的儿子,对此发过一声责难么?却偏偏对我母族苛刻如斯。归根到底,母子才是真正的一心人啊!”

卫贵妃忽地轻笑一声:“本宫对你说这个做什么。你一个烟花女子,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有个能上台面的儿子,也就省了这方面的筹谋与心血了。”

阮红蕉心底恨苦得泣血,面上却带着无所谓的神色:“娘娘说的是。奴家这般出身,只求一生衣食无忧,哪里还管得了什么子嗣,万一怀上了,还得愁着怎么处理掉呢。”

卫贵妃含笑道:“本宫看重你,就是因为你识时务,摆得对位置。你帮本宫办成一件事,我便消了你的贱籍,赐你个贵女的身份。”

阮红蕉像是被这意外之喜砸晕了头,惊道:“娘娘!奴家何德何能,竟得此大恩……必肝脑涂地以报!”

她顺势下跪,朝卫贵妃不断叩首谢恩。卫贵妃按住了她的肩膀,说:“本宫的话还没说完。”

阮红蕉感激涕零:“请娘娘示下。”

卫贵妃道:“这件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依你的手段,此事交予你再合适不过,只是要冒满门抄斩,甚至株连九族的风险,你敢不敢?”

阮红蕉先是一怔,随即面上涌起决绝之色:“富贵险中求。像奴家这般低贱身份,哪天人老珠黄无人捧场了,怕是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再说,奴家有什么满门可言?父母生前卖我,哥哥犯法被流放,族人以我为耻,我还管他们性命?不如放手一搏!”

卫贵妃满意地点点头,扶起她,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放在她手中。

“这是什么?”阮红蕉问。

卫贵妃反问:“你可知石柱谶谣之事?”

阮红蕉犹疑地道:“奴家听过市井上的一些流言……不过娘娘放心,此事太过荒谬,大多数百姓都不会相信。”

她所说的,与事实情况正相反,大多数百姓都热衷传谣与添油加醋,说得有鼻子有眼。

卫贵妃此刻已不在意,她有更加紧要的事要筹划。

“这件事,太子正在调查,哼,贼喊捉贼而已。但他必须做出点成绩给他父皇看,为此不惜得罪户部,审查了不少涉及义善局的官员。有官员心虚,想方设法去打通太子的关节,所暗送的珠宝、美人都被太子留作了贿赂的证据,正所谓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阮红蕉道:“看来太子年纪虽轻,却是软硬不吃。”

卫贵妃道:“哪有无懈可击的人,何况他才十五岁。今夜太子就在义善局查阅资料,并未回宫,正是你的大好机会。”

“奴家该做什么?”阮红蕉问。

卫贵妃附耳说道:“今夜你便是那投井官员的女儿,去私下求见太子,说父亲临死前曾将内情告知与你,所以你要找太子为父亲伸冤。以这个理由,太子一定会见你。”

阮红蕉边听边点头:“奴家不仅要见到太子,还要想法子与他独处……那么这个瓶子里?”

“蛇毒。”卫贵妃话音森冷,“只要你能在他身上抓出一道伤口,此毒沾染上去,见血封喉。”

阮红蕉听得心惊肉跳,极力控制着不露出异色,低笑道:“娘娘说得对,奴家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奴家虽是个弱女子,可抓伤过不少孔武有力的大汉,偏偏他们还求之不得,恨不得多挨几下呢。”

卫贵妃勾起红润的嘴角:“你的本事本宫如何不知。太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必然更容易中招。事成之后,本宫会派人接应你,从义善局下方的密道离开。再弄一具少女尸体在太子旁边,做为父报仇、同归于尽的布置。如此一来,那朱贺霖不仅命丧九泉,名声也尽毁。”

阮红蕉接口道:“且百姓又多了更离奇的谈资,届时还有谁会再去谈论石柱之事呢!”

卫贵妃握了握她的手指:“你真是本宫的知心人。”

阮红蕉暗道:只怕我这知心人,一旦成事,死得比谁都快。

“娘娘放心,奴家定不辱使命。”她收好瓶子,重又扶住了卫贵妃的手,同往大殿方向走去。

宫女侍卫们见贵妃启驾,未得传唤,只能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阮红蕉心中有了决意,假作担心:“奴婢忽然想起一事,幼年曾听乡人们说,蛇毒容易腐坏,天气越热越不易保存。这瓶中之毒能否撑到入夜不坏?”

“这个本宫就不清楚了,不过既然是鹤先生亲手萃取与调制,想必也考虑到了这点。你回去后,拿活物一试便知。”

“万一试过之后发现失效,奴家再去哪里找同样的蛇毒呢?可以直接找鹤先生么?”

卫贵妃想了想,道:“当然找他。你这么一问,本宫忽然想起来,那只被鹤先生讨要走的小耗子……原来如此,不是放生,而是杀生啊。”

她掩嘴而笑,“亏得还是个居士,如此行径……倒更有趣了。也是,他要真是个守清规戒律的,又怎会——”后半句咽回去不提。

“小耗子?”阮红蕉脑中灵光闪过,“鹤先生养蛇?什么蛇,养在哪里?”

“他不怎么出门,许是养在侯府客房里吧,你去找过他,没看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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