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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贺霖在两百多名东宫侍卫与五百名锦衣卫的护卫下,向西北方向的临清策马疾驰。

做为漕河沿线一个颇为繁华的州城,临清有足够的漕船足以运载他们这七八百人。

雨后路滑,马匹连续跑两个时辰,跑疲了,一行人干脆停下来歇口气,就在路旁的破庙里喝水进食。

苏晏的手经过这十几天,伤口基本痊愈,也就不好再与沈柒同骑,独自骑一匹性情温顺的母马。沈柒总有些不放心,便让石檐霜跟在他身边,多看顾着点。

破庙中,太子、沈柒、苏晏,还有东宫侍卫统领魏良子、掌刑千户石檐霜围坐在篝火边。苏晏接过沈柒递来的水囊,就着凉水啃干粮,皱眉道:“我总觉得哪儿不对……”

石檐霜知道这位年轻的侍郎大人是自家上官的心尖肉,便殷勤地问:“哪儿不对,面饼太咸?太硬?卑职这里还有‘棋子’,可以煮开了吃。”

苏晏笑着谢过他,转头对太子道:“王氏兄弟夜袭堂邑,并非普通的流窜作乱,而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冲着小爷来的。我现在担心的是,之前制定的回京路线是否被泄露出去?倘若没有,那就是对方得了高手的提点,能从我们所经过之地,推测出后面的路线。”

太子皱着眉,微微点头。

沈柒道:“我带来的这批锦衣卫可靠。”

“东宫侍卫更可靠。”魏良子有些难以置信,问,“真有这么厉害的高手?”

苏晏随口说了句:“你忘了鹤先生?”

“不管对方是谁,接下来我们走漕河,会不会也被对方算个正着?”他用树枝在地面画出一条弯曲的线,表示漕河,又标出临清和堂邑的位置,“这么近的距离,不难猜测出我们从堂邑脱身后,很大可能会从临清上船,因为这是最优解。”

“最优解?”

“就是上上策。”

苏晏用树枝尖戳了戳代表临清的点儿:“走漕河最快捷,但风险也大,万一敌人安排水鬼趁夜潜入河中,将船底凿穿,我们怕是会在睡梦中全都喂了鱼。”

这的确是个大问题。

“那我们就不坐漕船,继续走陆路?”魏良子建议。

“太明显了。”苏晏摇头,“我的建议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漕船要坐,并且要让对方相信,太子也在船上。”

魏良子想了想,说:“我带着东宫侍卫坐船。谁都知道我们是小爷的贴身亲卫,我再找个身量与小爷相仿的侍卫乔装一下,能不能吸引他们的注意?”

苏晏打量他后点头:“我觉得可以。小爷的意思?”

朱贺霖望向朝夕相处的侍卫统领。

魏良子抢在他担心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之前,开口:“小爷放心,卑职水性好得很,即便翻了船,也能带着兄弟们游回岸上。”

朱贺霖考虑再三,最后同意了这个提议,兵分两路。

估摸着船队远去,沈柒、苏晏与朱贺霖在暗处又等待了一个时辰,方才重新踏上北返的路程。

接下来的两三日,天气一直不太好,时不时下雨,但好在没再遇袭。也许对方误以为魏良子那队是太子所在,追着漕船去了。

眼见即将进入京师地界,再过河间府、保定府,就能进入京畿,连日奔波、精神紧绷的锦衣卫们不由得松了口气。

一场极为锋锐、险恶、如同附骨之疽般的刺杀,就这黎明前的黑暗时刻到来了。

近千名被喂食秘药,催发出血瞳状态的黑衣刺客,趁夜包围并袭击了他们的临时营地。

锦衣卫们奋起厮杀,可面对数量如此之多,又疯狂如凶兽的血瞳刺客,难免应对得吃力,再加上一不小心就会被魇魅之术影响了神智,导致伤亡惨重。

这次几乎弹尽粮绝,连朱贺霖本人也投入了战斗。

沈柒分心去顾苏晏的安危。苏晏对他喊道:“别管我!你去帮太子!我这边还有石千户!”

石檐霜在战斗前接了上官的死命令,别的一概不管,旗下小队全程紧跟在苏晏身边,务必要保证他的安全。

锦衣卫们掩护着太子等人,边打边撤。

苏晏在马背上往前一趴,躲过飞来的断刃,同时将右手握着的小蝎弩搁在左臂上,扣动扳机。

铁箭应弦而发,将一名血瞳刺客射下马背。

——这支护身的小蝎弩是豫王所送。经过豫王亲自改良后,弩身更小巧,精准度也更高,虽然牺牲了一部分射程,但短距离内真乃人间凶器。苏晏去年二次去陕西时就随身带着,结果没用上。这回来南京幸亏带上了,在这里派上了大用场。

靠着这把杀器,哪怕苏晏不会武功也驾驭不了掣电铳的后坐力,仍能凭借着过人的准头,接连射杀好几个血瞳刺客,大大减轻了石檐霜护卫他的压力。

“不能被血瞳缠住,他们都是些不知疼痛与疲劳的怪物,得想办法冲出去!”沈柒对朱贺霖喊道。

朱贺霖一剑削断了扑向他的血瞳刺客的咽喉,转头对沈柒道:“敌人太多……从哪边突围?”

沈柒踢开个刺客,施展轻功跃至树梢,环视周围后又落回地面,答:“东面!”

在锦衣卫缇骑的掩护下,他们好容易甩脱了血瞳刺客的纠缠,突围出去没多久,前路出现了三条分岔口。

往左,往右,还是中间?朱贺霖还没来得及决定,只见苏晏伸出手指,轮流点着路口:“王子下山来点兵——右边那条!”

朱贺霖有些错愕:“这是……什么说头?”

苏晏边拉着他往右边岔路去,边说:“玄学!”

这次幸运没有眷顾苏晏。大概正应验了那句——玄不改命。他们在右边岔路上没跑多远,苏晏所骑的母马就不慎把蹄子陷进坑洞内,拗折了。

沈柒与朱贺霖双双从马上飞扑过来救他,因沈柒离得更近一些,险险将他接住。

“有没有摔伤?”两人同时问。

苏晏动了动手脚,喘气道:“没有……小爷,把你的赤霞飞借我。委屈你与沈柒同乘一骑。”

朱贺霖立刻答:“好!”

苏晏又说:“小爷,我身上湿透了,冷得很,你把斗篷借我。”

朱贺霖二话不说开始脱斗篷,连同半身甲与带红缨的六瓣圆顶明铁盔也一并摘了,给他套上:“这套甲轻便而坚固,是父皇命巧匠专门为我打造,护心镜十步外能挡箭矢,你穿着安全些。”

苏晏笑了笑。

雨又淅淅沥沥下起来,他起身走近赤霞飞,翻身上马,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大声喝道:“锦衣卫,护着小爷我冲出去!”

“你——”朱贺霖一把抓住马镫,又惊又恼,“快下马,身上的还给我!”

沈柒伸手去马背上揪他。苏晏使劲抓着缰绳,仍被沈柒揪下马来。沈柒狠狠咬着牙,撕扯他的斗篷与甲胄。

苏晏死死护着身上装备不撒手。

沈柒:“给我,我来引开刺客!你跟着太子走!”

苏晏:“魏统领与石千户都率队在我们身后拒敌,我跟太子走,太子保护我,谁保护他?七郎,你听我说——”

沈柒用前所未有的狠厉语气对他道:“我不想听!也绝不接受!没有商量的余地!”

朱贺霖也满脸恼火,上前用力扣住苏晏的肩头:“苏清河,你以为小爷会承你的情,答应让你当替身引走追兵?小爷恨不得抽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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