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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掂量己力’?”

“对。皇爷是想问你,对自己的能力有没有信心?若担心将来镇不住豫王,就继续扣留他。若是相信自己的治国之能,将来哪怕风云万变,也有平定天下的能力,那就放他走。”

朱贺霖认真地思考了很久。

最后他对苏晏说:“倘若我连放走四王叔的勇气与自信都没有,又如何面对像弈者这样强大的敌手?

“清河,我对你许诺过——将来,我会成为盛世名君。我相信自己。”

苏晏含笑点头:“我也信你。”

朱贺霖注视着烛光中的苏晏,从壮怀中渐又生出另一种激烈的血气,灼得心口发疼、胸腹发烫。

他忍不住逼近一步,拉起苏晏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我这儿。”

“怎么了?”

“跳得太快了,心慌意乱,还一阵阵刺痛。”

“怎么会突然……是不是心率过速?”苏晏担忧地皱起眉,低头把耳朵贴在他心口听,“熬夜、疲劳、情绪太激动都有可能导致,还有青少年新陈代谢旺盛,也容易——”

后半截话戛然而止。因为朱贺霖用手掌按住了他的侧脸,紧紧压在自己胸膛上,语无伦次地说:“清河,你叫它停下来!不然要出事……我会干出些什么……禽兽不如的事……”

脸颊被压在对方的手掌与胸膛之间,有些透不过气,苏晏心里有点慌,仍失笑道:“你能干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画小黄图还是看艳情话本?好了好了,松手吧,要憋死我了。”

“要憋死的是我!”朱贺霖松开按着他脸颊的手。苏晏刚抬头直起身,就被对方的身躯顶得连连后退,最后脊背贴在了墙壁上。朱贺霖不由自主地用腰胯蹭他,在约束与爆发之间辗转不已,“我真要憋死了……”

苏晏感觉到问题严重性,推又推不动,只能一边被动挨蹭,一边努力思索问题出在哪儿。

朱贺霖灼热急促的鼻息喷洒在他敏感的颈侧,苏晏不禁打了个激灵,问:“刚才吃饭时,摆在你面前一盘红的糕点,是什么?”

“鹿血糕。”

苏晏啼笑皆非:“难怪了。冬日饮食温补可以,大补可不行,容易辛燥过热,生火扰阳。你去喝点降火茶,洗个温水澡就好了。”

“来不及,我难受,”朱贺霖左手撑着墙壁,右手往他腰身上胡乱摸,喘气道,“你帮帮我,清河……”

苏晏无奈,拉起他的右手:“——你看,这是什么?”

“手。”

“不,这叫五姑娘,让她帮你。”

苏晏把他的“五姑娘”往回一扣,拍了拍他的胸口:“恭喜你啊小伙子,长大了。但我之前也说过,不割席,不搞基。以后吃东西当心点。”

他把朱贺霖推开一些,从对方的胳膊下溜出去了。

朱贺霖听见苏晏的脚步声消失在书房门外,十分的冲动与狼狈立刻变成了五分,委屈地嘟囔:“多蹭几下明明也有反应,倒是真能忍。”

“……五姑娘?”他低头看自己的右手,叹口气,“要不今夜暂时给你取个名儿,就叫清河……不,叫清清吧。”

苏晏脚步稳得很,心气却有点浮,走出殿门被夜风一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摸了摸自己满是红晕的颈子,感觉小腹下方的膨热感渐渐退去,方才松了口气。

看来真不能憋太久,很容易起生理反应,一撩就起火……苏晏痛自反省,觉得是该顺应本能纾解一下,以免真的出事。

他抹了把脸,快步走向通往东华门的宫道,见沈柒与荆红追仍在原处等他,但间隔颇大,水火不容似的,一人占了一边宫墙。

一缕邪念鬼使神差地冒了出来——左五姑娘、右五姑娘?

苏晏打了个哆嗦,忽然很想调头绕路走。

沈柒与荆红追同时叫道:

“清河!”

“大人!”

苏晏慢吞吞地走过去,说:“没事了,回家吧。”

荆红追听见他的心跳与呼吸声,感受到他身上躁动未消的气血,眼睛亮了一下:“马车就在前面,我来驾车。”

又转头对沈柒道:“你走错方向了。你家在城西,怎不从西华门出去?”

沈柒冷冷道:“我与清河两体一心,他家就是我家。倒是你这个当侍卫的,不想挨揍的话,就老老实实待在一进院。”

荆红追轻描淡写地道:“不如打一场来决定?”

沈柒自知单挑不过,开始考虑群殴加上火器的成功率。

苏晏没脸再听下去,甩下一句“你俩慢慢约战。我看紫禁之巅挺好,今晚月亮也圆”,说着匆匆钻进马车里。

沈柒与荆红追同时挤进了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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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苏晏前半夜被拉去皇宫参加私宴,后半夜回自家煮火锅,发现吃得太撑也挺累的。

他决定初一要在风荷别院待一整天,点了香、泡着茶,清清闲闲地坐在朱槿隚身边,念书给他听。

——据说多给一些外界刺激,譬如熟悉的人声、音乐、触摸等等,对唤醒昏迷者有裨益。

一天下来,苏晏勤勤恳恳地念了三本书,唱了半个时辰的歌,还把朱槿隚的手背都摸得快秃噜皮了。

陈实毓摇着头把他请出房间,说过犹不及、细水长流。

苏晏没事做,春节期间官署又不开衙,便到处溜达,结果又被朱贺霖抓去。朱贺霖几乎要被之前累积的奏本逼疯,让他帮忙批阅。

“叫杨亭他们来帮忙啊,”苏晏半开玩笑,“我又不是阁老。”

“——很快就是了。”朱贺霖头也不抬地看奏本,随口说,“内阁如今才两个阁臣,人太少,年后我准备再擢升三人。另外两个人选,你可有属意的?”

苏晏怔了怔:“让我年后入阁?太快了吧,我才多大啊……二十岁的阁老,本朝有这先例?”

“要说先例,秦国还有十二岁的宰相呢。本朝没有的,就从我这里开始。”

苏晏还是觉得晋升太快了不太合适,担心那些一把胡子的朝臣们不能接受。

朱贺霖道:“你是两榜进士出身,正经的翰林院庶吉士,司经局、大理寺待过,巡抚御史干过,现在又是正三品的礼部侍郎。论出身、论官阶、论资历、论功绩、论能力,哪一点不合适?只不过是别人三十年的官路,你天赋异禀,三年就走完了而已。”

苏晏笑道:“什么天赋异禀,我这是开了金手指,还抱了金大腿。”

朱贺霖从御案上抬头看他,一双略圆的眼睛亮得像晨星:“你的手指借我,我的大腿给你抱。”

苏晏蓦然想起前夜的“五姑娘”,怀疑这小子借机开黄腔,呸了一声。

朱贺霖笑道:“我今日就下旨,先把你的南京礼部左侍郎免了,调任吏部担任左侍郎。同样是三品,算是平调,够合适了罢?”

从南京调回京城,哪怕平调也是升三级了好吗?苏晏见他说得坚决,也不好再抗旨,便问:“为何是吏部?”

朱贺霖道:“吏部实权大,而且我看你管人挺有一手,再怎么刺儿头的,一个个在你身边都服服帖帖。”

苏晏琢磨他的话不对劲,总觉得意有所指——以及,这小子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调调,难道权力真是催熟剂,还是来自皇爷遗传的力量?

朱贺霖以为他还在担心朝臣非议,只好拿出了压箱货:“别的不说,光是一路拼死保护、送我回京继位,就足够堵住所有人的嘴了。你是不是不知道,从龙护驾是多大的功劳?其他人哪怕再干三十年也比不上。”

苏晏灵光一闪,说:“那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朱贺霖撇了撇嘴:“知道你想替谁说话。放心,公是公,私是私,该给他的少不了。”

苏晏哂笑:“那我就先替七郎谢过嗣皇帝了。”

“你替他谢?”朱贺霖不高兴地斜眼看,“凭什么身份,同僚?兄弟?”

苏晏用一种“有些心照不宣的事就不必一次次拿出来说了吧”的眼神看他。

朱贺霖暴躁起来,拿奏本扔他:“没良心的东西!明明小爷先认识你的。之前你嫌我小,现在也不小了,你却还是一味推推阻阻,说什么‘没男女之情’的屁话,还拿父皇来做筏子。以前你和父皇勾勾搭搭的时候,跟我亲嘴不也亲得挺坦荡。”

苏晏伸手接住了他凌空扔过来的快散架的奏本,一看是北漠军报,连忙扶平了褶子:“那不叫坦荡,那叫纵容,我都道过歉了。”

“谁要你道歉?你不会继续纵容下去?我都没介意你和父皇的事,你倒因此扭扭捏捏起来,假道学!”

苏晏叹口气。

“厚着脸皮说一句,我是你老师,皇爷亲口封的。”他加重了语气,“尊师重道啊,小爷。”

朱贺霖朝他挑衅地抬了抬下巴:“现在我是君,你是臣,君为臣纲。等着瞧,总有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