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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语气亲昵,小京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仿佛被人当做了宠物猫狗一般——平日并没有这种感觉,可如今不一样了……不一样在哪儿呢?他一时没想明白。

“那大人什么时候回来,我好叫厨房把饭菜温上。”他不死心地追着苏晏的脚步。

苏晏脚步匆匆,似乎是他一辈子极尽所能也赶不上的速度。苏小北在身后给大人撑伞,朝他飞了无数个“闭嘴”的眼刀。

“你们先吃饭,别等我了。我今夜搞不好又要宿在文渊阁,小爷他——”苏晏忽然停顿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转头对苏小北道,“小北驾马车送我进宫。一会儿阿追回来,你告诉他,明日没早朝,让他辰时在午门外等着接我回家。”

苏小北顺从地诺了声,请苏晏在大门口稍等,他去赶马车过来。

苏小京没有打伞,站在庭院中怔怔望着苏晏的背影,整个人从外到内都被三月微寒的春雨淋透了。

——他只是个小厮,只配为贵人端茶倒水、看门护院……一辈子的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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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晏坐着马车进了宫。

今日申时他才从文渊阁回来,这会儿才刚到傍晚,朱贺霖又派侍卫来传召他,想必有什么要事相商,于是他又马不停蹄地赶进宫去。

朱贺霖如今住在乾清宫。一来因为坤宁宫重建好了,就在乾清宫后面,他可以时不时过去缅怀母后,再摸摸里面新挂的花灯,聊以慰藉。二来,他不愿占据养心殿。

养心殿是景隆帝以前常住之处,殿内的一切都维持在“先帝驾崩”前的模样。朱贺霖命人照常打理着这里,一花一木、一香一墨,哪怕桌面的果盘与茶汤,都得按他父皇在世时每日准备。甚至连四时的衣物,也得按他父皇的身量,一套不能少地做好,挂在衣柜内。

——就好像先帝随时会从极乐世界返回,再坐回养心殿的龙椅上一样。

宫人们私底下都说:咱们这位新皇上孝顺归孝顺,但是不是有点太过“痴情”了。

这个“情”并非男女之情,而是父子之情。但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太过执着放不下,于许多人的眼中便有了股病态的味道,便成了所谓的“痴”,然后进一步地担心起,会不会由“痴”变为“疯”。

只有苏晏知道,朱贺霖是真的在等他父皇醒来——与他一起,每日每夜地等着、盼着。

苏晏在乾清宫的东暖阁前,遇见了侍立门外的富宝。

富宝,还有成胜,作为新帝在太子时期就陪伴左右的身边人,如今分量已经是内官里的数一数二。连依然在司礼监守着玉玺的蓝喜,与他们相比,都有了些日薄西山的气息。

富宝今年业已十六七岁,比刚认识苏晏时稳当多了,但面对苏晏时的笑容,仍与当年无异。

他躬身行礼后,说道:“苏大人可来了,小爷……皇上可等了好阵子了,小的站在这里,听里面脚步声踱来踱去,一会儿要茶、一会儿要果脯的,似乎正变着法儿打发难熬的等待时间,就跟从前在东宫等大人来时,一模一样。”

苏晏朝他还礼:“哪儿能呢,以前皇上孩子气,现在可成熟稳重多了。”

富宝说:“那是,皇上如今越发有威严,小的都快忘记了他幼年时的模样……苏大人,你也忘记忘记?”

苏晏琢磨出了点说客的味道,笑道:“好好,以前是以前,今后是今后。”

富宝心满意足地请他进殿去。

隐隐听见脚步声,朱贺霖便立刻坐回了罗汉榻上,摆出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呷着茶,把手里的书册慢悠悠地翻过一页。

看到这一幕的瞬间,苏晏陷入恍惚,仿佛一身金冠龙袍坐在那儿的,是年轻时的皇爷。他眨了眨眼,立刻回过神——这只是天子装束带来的错觉。

朱贺霖是朱贺霖,朱槿隚是朱槿隚,他从未把他们两人混同过。

“小爷找我?”苏晏很自如地问道。

“对,有点事想问问你,坐。”朱贺霖卷着手里书册点了点炕桌,示意他坐在罗汉榻的另一侧。

苏晏往日与他随意玩耍惯了,这两个月也适应了他的新身份,把靴子一脱,盘腿坐上榻:“什么事,你问吧。”

朱贺霖先是半歪着脑袋,仔细端详他,无喜无嗔的眼神看得苏晏有点发毛,继而拿书的手臂压在炕桌上,把上身探过去些,压着嗓子问道:“听说两年前,那个阿勒坦曾经中毒濒死,是你把他衣袍扒光了,骑在身上摸来摸去,摸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