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说你是他义姐 (2 / 2)
凤鸣书屋mfshuwu.com
对方却不闪不避,只伸指作剑,在半空中虚画了个圆。于是天河星流般的拳风劲力,像被吸入了这个圈中的无底深渊,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豫王心中凛然,觉得对方的功力简直深不可测,那轻描淡写的一招又暗合天地运转的至理,参的是造化之道,亦是人间之道。
这种境界,目前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荆红追!”
名字脱口而出的时候,对方晃亮了手中的火折子,微光映亮了斗篷下的半张脸,果然是荆红追。
豫王下意识问:“清河来了?”
荆红追道:“不,只我一人。大人还在京城。”
豫王皱眉:“京畿动荡不安,你不在清河身边护卫,跑怀仁来做甚!”
荆红追一弹指,从火折上飞出的数点火星,同时引燃了屋内的几盏壁灯。“当然是因为大人之命。十日前我便就已抵达怀仁,在你的王府暂时落脚,不过你府上没有一个人能发现我。”
他这么一说,豫王顿时意识到不对劲之处在哪儿了:“当时你在王府,阿骛怎么可能会丢?”
-
隶属北直隶的霸州,乃是京畿的南大门,过霸州再往北,不出几日就能看见京城的外墙了。
乱军试图打破这道防线,却在文安、保定、霸州地区吃了几次败仗,齐猛重伤,杨会被俘,前锋部队被打得七零八落,四下逃窜。
王武、王辰收到军报后,大怒不已,亲率十数万人马驰援霸州,将那些战斗力低下的地方卫所打得顾头不顾腚。
戚敬塘率部来剿,王氏兄弟很会柿子挑软的捏,碰到硬茬就一触即退,与之周旋于京畿以南各州县,想要用拉长的战线消耗铭军的粮草弹药,拖垮对方士气。
这不,刚在保定府的雄县打过一仗,转眼又跑到了东边的霸州,把土里砖表的古城墙给撞塌了,直接杀入城中,第一个放火烧的是州城衙门,第二个烧的就是前任阁老焦阳的老宅。
可怜焦阁老好歹也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因为赌错了国本,被景隆帝褫夺大学士头衔,驱出内阁,外放当了个无足轻重的地方官。他气恨不过,没多久就告病请辞回老家,抱着为官几十年赚来的厚厚的棺材本,准备当个颐养天年的富家翁。谁料祸从天降,棺材本被“义军”搜刮一空,连祖屋都被烧了,只气得当场吐血而亡。
“杀尽贪官污吏,进京立朝扶贤!”
窗外满是晃动的火把与此起彼伏的口号声,婢女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抱住了阮红蕉的胳膊。
阮红蕉因为出门谈生意,穿得讲究,一身似白微红的海天霞里衣,外罩天青竹绿的罗衫,头戴翠叶冠,面覆白纱巾,只看身段与气韵,便令人眼前一亮,猜测面纱下定然是个国色天香的佳人。
此刻罗衫被婢女紧张地揪出皱褶,阮红蕉倒还淡定,安抚地拍了拍婢女的手背:“莫怕,我们藏好了别露面,等这波兵荒马乱的劲头过去,立刻启程回京。”
但她心里隐隐意识到,霸州这事没这么简单。
那个订购了两百石味素的豪商一口咬定“至则清”卖的是假货,大闹霸州分店,她身为大东家,不得不亲自来此查看究竟。一查之下发现,货被人掉了包,按照苏大人给的配方从五谷中提炼出的味素,竟变作了霸州当地产的硝盐。
硝盐色状类似味素,亦有一些提鲜的效果,却是有毒之物,摄取过量会令人有性命之虞。
阮红蕉怀疑这是一场恶意竞争导致的商业讹诈,在霸州报了官,留在分店后院的厢房里,等州府老爷开堂审理此案。
谁知堂还没来得及升,官衙先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眼下霸州城陷于“义军”之手,到处都是喧哗声与哭喊声,阮红蕉雇佣的商队护卫见大势不妙,趁乱溜走了。但好在义军们还是讲点军纪的,知道平民百姓是根基,不能胡乱杀伐劫掠,故而城内遭殃的基本都是卫所守军、官宦人家与富户。
阮红蕉此次出门带了一笔货款,分店内也有不少盈余。她把整银与宝钞一股脑儿打包了,藏在厢房内,店面留些碎银,用来打发上门搜刮钱财的义军士兵。
果然冲进店的士兵们搜刮了一大袋碎银,心满意足地走了,婢女正庆幸主家有先见之明,屋外却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像被大队人马包围。
厢房的门被重重敲响,见无人应门,叩门之人不耐烦地一脚踹开。婢女尖叫一声,躲进了床帐里。阮红蕉深吸口气,起身迎向围上来的七八名大汉,娇娇柔柔地说道:“诸位好汉脚下留情,有话慢慢说,奴家一个弱女子,何必动这么大的阵仗呢。”
“你可不是什么弱女子。阮老板,人称女财神,就算在京城商贾圈子里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带路的中年商人,正是大闹她分店的那个,此刻一脸的幸灾乐祸,“义军向富商豪绅们广征银粮,用以替天行道、接济穷困,阮老板富甲一方,怎么能藏私呢?”
阮红蕉知道这回免不了破财消灾,便十分干脆地说道:“不消许老板说,奴家也愿意拿出身边全部家当,连同这店铺的契约一同捐献给义军,还望这位好汉……嗯,这位将军笑纳。”
被称作了“将军”的义军头目哈哈大笑,说道:“既然你这女娘诚心捐献,当然要纳,不仅纳财,还一并纳个新人,如何?”
阮红蕉面纱下的脸色微变,仍柔声道:“将军莫要打趣奴家,都说义军纪律严明,领军的两位大王最是禁止骚扰良家女子,将军又怎么会明知故犯呢?不如就纳个钱财,结个善缘,放小女子一条生路吧。”
她说起“领军的两位大王”,倒叫这头目皱了皱眉,想起王武、王辰兄弟俩的手段,也颇有些忌惮。但面前这女子一看就是百里挑一的美人,错过这次机会,怕是再没有此等艳福了。
于是这头目把心一横,说:“少废话,大爷我是财也要,人也要。今夜在此成了好事,明日你便是我家中大奶奶,不用再抛头露面做生意了,有何不好?”
“——好你个屁!”门外传来一声怒喝,随即一根放在屋外的扁担飞进来,正正砸在这头目的后心,把他砸了个踉跄倒地。
头目在地上打个滚,转头看出现在门口的人影,面如土色,唤道:“王六将军!”
王辰一身戎装,浓眉大眼之间很有些粗野的帅气,两腮胡茬刮得铁青,大步迈入屋内,朝他骂道:“征饷便征饷,偏要强抢妇女,把我们兄弟宣布的纪律都当耳旁风?那就军法处置,给义军上下十几万人做个警示!”
头目跪地磕头求饶,连连骂自己一时糊涂,保证永不再犯,又说是这个女老板穿红戴绿地勾引他。
阮红蕉不为自己辩解,只是掏出一块帕子,按在眼角悲伤啜泣起来。
王辰朝这头目的心窝又踹了一脚,骂道:“丢人现眼!把他拎下去,重责五十军棍,告示全军上下,再有犯平民妇女者,定斩不饶!”
兵丁们把犯律的头目拖走了。
阮红蕉擦干眼泪,袅袅婷婷地上前道谢。王辰眯着眼上下打量她,那眼神看得阮红蕉心里发毛,末了说了句:“说你是他义姐,我瞧你像他姘头。”
阮红蕉一惊,问:“谁?”
王辰冷笑:“当朝阁老,苏晏,苏清河。”
如当头一盆冰水泼下,阮红蕉心底凉透,无声地道:少爷,这回姐姐怕是要连累你了!我会尽力自救,万一救不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只望少爷有一日能灭贼平乱,为我报仇!